第447章 误闯天家,劝君放下手中砂(加更)
  第447章 误闯天家,劝君放下手中砂(加更)
  夏末的余威尚未散尽,秋日的凉意已悄然浸润著洛阳皇宫的飞檐斗拱。
  在三皇子刘理那布置雅致,却莫名显得有些空旷的殿宇內。
  气氛更是压抑得如同暴雨將至。
  刘理背著手,在铺著凉蓆的地板上来回踱步。
  他眉头紧锁,原本俊朗的脸上笼罩著一层化不开的阴鬱与焦虑。
  殿內角落的冰鉴散发著丝丝寒气,却丝毫无法冷却他心头的烦躁。
  不久前,二哥刘永那场震惊朝野的谋逆案。
  以及其最终被废为庶人、流放岭南的悽惨下场。
  这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,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。
  他仿佛还能听到那日宣室殿外,刘永癲狂的哭嚎和父皇那压抑著无尽悲愤与失望的怒吼。
  天家无情,自古皆然。
  但当这一切血淋淋地发生在自己身边时,
  其所带来的衝击与恐惧,是外人难以想像的。
  “殿下,”一个清朗的声音打破了殿內的沉寂。
  散骑侍郎陈泰不知何时已悄然入內。
  他看著焦躁不安的刘理,关切地问道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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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殿下今日何以如此心神不寧?”
  “臣观殿下眉宇深锁,踱步不止,可是有何难解之忧?”
  刘理停下脚步,重重地嘆了口气。
  走到窗边,望著宫苑中依旧繁盛却已隱隱透出萧索之意的草木,声音低沉:
  “玄伯,非是孤无故烦忧。”
  “……近日……二哥之事,汝亦知晓。”
  “眼见其从堂堂吴王,顷刻间沦为阶下之囚,远窜烟瘴之地……”
  “兔死狐悲,物伤其类。”
  “思之,实在令人寢食难安啊。”
  陈泰闻言,神色也凝重了几分。
  他沉吟片刻,劝慰道:
  “……殿下过虑了。”
  “吴王之事,乃其自身行差踏错。”
  “悖逆君父,触犯国法,方有此果。”
  “殿下素来谨言慎行,恪守臣礼。”
  “於国於家,皆无过失。”
  “陛下与太子亦深知殿下贤德。”
  “只需一如既往,尽忠职守,修身养性。”
  “则地位稳如泰山,何须效仿那惊弓之鸟,自寻烦恼?”
  刘理摇了摇头,转过身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与决绝:
  “玄伯之言,虽是在理,然……”
  “孤近日思之,这京城繁华之地,看似安稳,实则暗流汹涌。”
  “终非久居之良所也。”
  “二哥前车之鑑,犹在眼前。”
  “……孤……倒觉得,或许离开这是非之地,方是保全之道。”
  陈泰正欲再劝,忽有內侍入內稟报:
  “启稟殿下,太子殿下有令。”
  “言西域鄯善、疏勒、焉耆三国使者已至馆驛。”
  “请殿下代朝廷前往接见,以示天朝怀柔远人之意。”
  刘理闻言,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。
  整了整衣冠,对陈泰道:
  “既如此,玄伯且隨孤同往。”
  “哦,再去唤上元逊。”
  骑都尉诸葛恪,乃诸葛瑾之子。
  少年英才,与刘理、陈泰年岁相仿,素来交好。
  一行人来到接待外藩使者的馆驛。
  但见三位使者服饰各异,面貌与中原人大不相同。
  皆面带恭敬,甚至隱含忧惧之色。
  他们不仅带来了西域特產的葡萄美酒、晶莹瓜果、数十匹神骏的汗血宝马。
  更令人惊讶的是,每位使者身后,都跟著一位身著华贵西域服饰、年纪不过十岁左右的少年。
  “此乃我鄯善国/疏勒国/焉耆国之王子……”
  “奉我王之命,特来洛阳,覲见天朝皇帝陛下。”
  “愿永为藩属,侍奉天朝!”
  三位使者异口同声,姿態放得极低。
  刘理心中明了,这般进献王子。
  名为侍奉,实为质子。
  若非有极大难处,断不会行此一举。
  他温和地请使者们起身,赐座看茶,然后询问道:
  “……诸位远道而来,奉献重礼。”
  “甚至以王子为质,诚意可鑑。”
  “然,天朝不夺人之美,亦不勉强於人。”
  “尔等若有难处,不妨直言。”
  “若在情理之中,孤或可代为转奏朝廷。”
  那鄯善使者闻言,立刻离席。
 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声音带著哭腔:
  “尊贵的天朝殿下!”
  “小国感念天朝隆恩,重开西域都护府,保护商路。”
  “使我等商贾得以安然东来,此恩如同再造!”
  “然……然如今我国西边之龟兹国,恃强凌弱。”
  “近年来不断派兵侵扰我境,掳我人民,夺我牛羊。”
  “城池屡遭兵燹!我等也曾向西域都护府求救。”
  “然……然那位长史大人却言,都护府之责……”
  “仅在护卫商道畅通,保商旅平安。”
  “至於西域各国之间之爭端,乃属各国內政。”
  “天朝……不予干涉!”
  “竟坐视我鄯善、疏勒、焉耆等国备受欺凌,求救无门!”
  “我等国王实在是走投无路,才……才不得不献上王子。”
  “恳求天朝皇帝陛下,发天兵以救小国於水火啊!”
  疏勒与焉耆使者也连忙跪倒,附和哀求,声泪俱下。
  刘理听著,眉头渐渐蹙紧。
  他柔声安抚眾人道:
  “诸位使者请起,此事孤已知晓。”
  “尔等既诚心归附,天朝断无坐视藩属受欺凌之理。”
  “且先在馆驛安心住下,待孤稟明陛下与內阁,必有处置。”
  將使者们安顿好后,刘理心中已有了计较。
  此事关乎西域稳定和天朝威信,非同小可。
  他立刻带著陈泰、诸葛恪前往皇宫。
  欲求见父皇刘备,陈明利害。
  然而,
  行至刘备寢宫之外时,却被当值的黄门侍郎恭敬而坚决地拦住:
  “……三皇子殿下请留步。”
  “陛下龙体尚未康復,太医嘱咐需绝对静养,今日不见任何人。”
  “若有要事,还请殿下移步內阁,与诸位阁老商议。”
  看著紧闭的宫门和侍卫们肃穆的表情,刘理心中一阵黯然。
  知道父皇病情恐怕比外界传闻的更为沉重。
  他只得转身,前往內阁所在的正事堂。
  听闻刘理带来的消息,內阁首相诸葛亮不敢怠慢。
  立刻召集了在京的主要阁臣举行会议。
  除了诸葛亮本人,还有徐庶、庞统、刘曄等重臣。
  会议上,意见很快分成了两派。
  徐庶首先发言,他性格沉稳,虑事长远:
  “启稟殿下,诸位同僚。”
  “依庶之见,西域之事,当遵循李相爷既定之策。”
  “我朝重设西域都护府,首要之务,乃保障丝绸之路之畅通。”
  “使商旅往来无阻,货殖流通。”
  “以充实国库,惠及黎民。”
  “若贸然介入西域诸国內部纷爭,则如同陷入泥沼。”
  “兵连祸结,恐难自拔。”
  “昔汉武帝通西域,虽扬威万里,然耗费巨大。”
  “海內虚耗,前车之鑑不远。”
  “如今国家初定,百废待兴。”
  “正当与民休息,积累国力。”
  “实不宜在西域这等偏远之地,空耗钱粮人力。”
  徐庶是坚定不移地奉行李翊定下的国策的。
  李翊重设西域都护府的目的,本意就是为了保护丝绸之路。
  通过开通对外商路,对外贸易以增加国家外匯收入。
  如果出兵干涉他国內政,不仅会破坏商路。
  还会损害西域都护府的设立的初衷。
  李翊的观点有点像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。
  我只想做生意挣钱,不到迫不得已是不想跟你动刀子的。
  因为李翊始终坚信,
  单论做生意,全世界是没有人能做贏中国人的。
  只要让財富源源不断地流入中国,那就远远胜过通过刀兵武力来奴役他国要强得多。
  这也符合《孙子兵法》里的“不战而屈人之兵”的理念。
  徐庶在朝中是坚定的李派,自然反对任何会动摇李翊政策的决策。
  但这个观点,却立刻遭到了庞统的反驳。
  他性情激昂,善於奇谋:
  “……元直兄此言差矣!”
  “西域诸国,何以纷纷遣使来朝?”
  “正因其国小力弱,需仰仗天朝鼻息!”
  “若坐视龟兹坐大,一统西域。”
  “其羽翼丰满之后,岂会再听从洛阳號令?”
  “届时,恐非但商路难保,更可能养虎为患。”
  “使其成为我西部边陲之心腹大患!”
  “天朝威信,在於能护佑藩属。”
  “若见死不救,则诸国离心,丝绸之路亦成空中楼阁!”
  “当以雷霆之势,震慑不臣。”
  “如此,方可保西域长久安寧!”
  刘曄则持较为折中的看法:
  “士元之言,虽有道理。”
  “然动兵之事,关乎国本。”
  “西域遥远,补给困难。”
  “气候恶劣,大军远征,胜败难料。”
  “纵使得胜,亦难长期驻守。”
  “当年汉宣帝设西域都护,盛极一时。”
  “然数代之后,亦因国力衰退、羌胡扰乱而无力维持。”
  “可见,单凭武力威慑,非长久之计。”
  “仍需以羈縻、商贸为主轴。”
  刘曄不愧是奇计之士,跟著李翊也歷练了不少年。
  所以他的思想也逐渐往李翊方向靠。
  认同了李翊通过“羈縻、商贸”为主轴,来控制他国的观点。
  眾人各执一词,爭论不休。
  诸葛亮羽扇轻摇,静听良久。
  待眾人声音稍歇,方才缓缓开口,
  他的声音清越而富有说服力:
  “诸位所虑,皆有道理。”
  “然,或许有一法,可兼顾各方。”
  “吾意,可由天朝出面,效仿前汉班定远之旧事。”
  “整合西域诸国可用之兵,组建一支隶属於西域都护府。”
  “然由诸国共同出兵组成的『联军』。”
  “天朝派遣良將统辖、训练。”
  “用以维护西域秩序,討伐不臣。”
  “如此,既可展现天朝维护西域稳定之决心,威慑龟兹等强横之国。”
  “又可大幅减少中央之粮餉负担与兵力投入。”
  “使西域之事,儘可能於西域解决。”
  庞统眼睛一亮,抚掌赞道:
  “妙哉!此计大善!!”
  “西域诸国之所以如同一盘散沙,盖因种族各异,信仰不同。”
  “习俗迥然,难以同心。”
  “然彼等皆畏惧天朝兵威,仰慕中原文化。”
  “若由天朝牵头,彼等必爭先恐后,附於麾下!”
  “既可解决兵源,又可藉此加深对诸国之控制!”
  此议一出,徐庶、刘曄等人沉思片刻。
  亦觉得此法颇为稳妥,既避免了帝国直接陷入战爭泥潭。
  又能有效维护帝国在西域的利益与威信,遂纷纷表示附议。
  方略既定,接下来便是最为关键的人选问题。
  诸葛亮环视在场眾臣,沉声道:
  “此去西域,非比寻常。”
  “不仅要妥善组织联军,更要长驻彼地。”
  “协调各方,宣示天朝威德。”
  “非大智大勇、忠诚可靠且精通军政者不可胜任。”
  “需一位能力卓著之重臣,前往坐镇。”
  “不知……诸位谁愿担此重任?”
  他连问三声,目光扫过徐庶、庞统、刘曄。
  乃至一些在场的其他官员。
  然而,回应他的,却是一片难堪的沉默。
  西域苦寒,远离中原繁华。
  语言不通,风俗迥异。
  且此去经年,不知何日能返。
  无异於一种变相的流放!
  眾人皆低头敛目,或假装沉思,或面露难色。
  总之,全无一人应声。
  诸葛亮见状,心中不由涌起一股失望与感慨。
  他轻嘆一声,语气中带著几分沉痛:
  “莫非……诸位皆已沉湎於洛阳之酒绿灯红,安乐於庙堂之高位权柄。”
  “忘却了当年我等追隨陛下,於草莽之中,篳路蓝缕,创业维艰之困苦乎?”
  “国之大事,竟无人敢任?”
  就在这满堂沉寂,诸葛亮一筹莫展之际。
  一个清朗而坚定的声音响起,打破了僵局:
  “诸葛首相!诸公!”
  “若无人愿往,刘理……愿请命出使西域。”
  “长镇都护府,整合诸国。”
  “为我大汉,再开西域之局!”
  眾人循声望去,只见三皇子刘理昂首出列。
  面色肃然,目光坚定。
  此言一出,满堂皆惊!
  就连诸葛亮,也是又惊又喜。
  他快步上前,看著刘理,確认道:
  “殿下!此言当真?”
  “西域之地,环境之恶劣,远超殿下想像。”
  “黄沙漫天,水源奇缺。”
  “胡风彪悍,言语难通。”
  “且此去非一年半载之功,恐十年八载,亦难返京畿。”
  “殿下金枝玉叶,岂可受此风霜之苦?还望殿下三思!”
  刘理迎接著诸葛亮的目光,毫无退缩之意,他慨然道:
  “首相不必再劝!”
  “大丈夫处世,若不能建功立业,报效国家。”
  “徒然碌碌无为,锦衣玉食,与那朽木腐草,又有何异?”
  “西域自武帝时便已打通,乃联通西方之要道。”
  “丝路繁华,关乎国计民生。”
  “然因后世战乱频仍,几度丧失。”
  “今幸得天佑,大汉重归一统。”
  “正该效仿先贤,重新经略西域,扬威德於绝域。”
  “此乃功在当代,利在千秋之伟业!”
  “理,虽不才,愿效仿张騫、班超之志。”
  “为朝廷分忧,为天下开路!!”
  这一番话,掷地有声。
  充满了豪情壮志,令在场不少方才退缩的官员面露愧色。
  诸葛亮眼中讚赏之色更浓,他深深一揖:
  “殿下既有此雄心壮志,实乃国家之幸!”
  “然此事关乎皇子远镇,还需陛下亲准。”
  “请殿下即刻入宫,面稟陛下。”
  刘理点头,再次来到刘备寢宫。
  这一次,经过通传,他被允许入內。
  寢宫內药香瀰漫,刘备臥於榻上。
  面容憔悴,气息微弱。
  刘理跪在榻前,將自己的想法与內阁决议细细稟明。
  刘备静静地听著,浑浊的目光在儿子年轻而坚定的脸上停留了许久。
  那目光中交织著复杂的情感,有不舍,有担忧。
  但最终,更多的是一种看到儿子成长的欣慰与一种如释重负。
  他艰难地抬起手,轻轻地挥了挥。
  嘴唇翕动,发出微弱的声音:
  “准……准……去……去罢……好……好做……”
  得到父皇的首肯,刘理心中大定。
  叩首谢恩后,退出寢宫。
  回到自己的府邸,刘理將此事告知了妻子陈瑶。
  陈瑶出身淮南陈氏,知书达理。
  闻言先是一惊,隨即美眸中便泛起了泪光:
  “……夫君……西域苦寒之地。”
  “妾身虽未亲至,亦闻其风沙酷烈,民生凋敝。”
  “且胡俗未化,与我中原礼仪之邦迥异。”
  “长久居於彼处,恐……恐我等亦將渐染胡风,为中原士人所轻啊。”
  刘理握住妻子的手,温言道:
  “瑶儿,汝之心,我岂不知?”
  “然,大丈夫志在四方。”
  “若终老於这洛阳繁华之中,虽安稳,却不过是庸碌度日,徒耗岁月。”
  “前往西域,整合诸国。”
  “虽艰难险阻,却是在为父皇,为朝廷,为这大汉江山——”
  “开拓疆土,巩固边陲!”
  “此乃实实在在之功业,远胜於在京城与人虚与委蛇,勾心斗角。”
  陈瑶看著丈夫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然,知道他去意已决。
  她垂下泪眼,沉默片刻。
  再抬起头时,眼中虽仍有泪光,却已多了几分坚毅:
  “既然夫君心意已决,妾身……自当誓死相隨。”
  “天涯海角,刀山火海,妾身亦无怨无悔。”
  刘理心中大为感动,將她揽入怀中,动容道:
  “得妻如此,夫復何求!”
  “然西域艰苦,我实不忍你……”
  陈瑶抬手轻轻掩住他的口,柔声道:
  “……夫君莫要再说。”
  “自嫁入王府那日起,妾身便已是刘家之人。”
  “夫君之志,便是妾身之志。”
  “岂有夫君远行,妻子安居之理?”
  安抚好妻子后,刘理又召集了自己府中的属官、门客。
  將欲往西域之事宣告,並言明此去路途遥远,环境艰苦。
  且归期难料,不愿勉强眾人,去留自愿。
  果不其然,消息传出。
  原本还算热闹的王府,瞬间冷清了大半。
  绝大多数门客、属官,都无法捨弃洛阳的安逸与可能的前程。
  纷纷以父母年迈、妻儿需照料。
  以及自身才疏学浅恐误大事等种种藉口,婉言推辞。
  最终,
  愿意捨弃家小,追隨刘理前往那未知之地的,仅有三十余人!
  看著这寥寥数十张坚定却难免带著些许惶恐的面孔,刘理心中虽有些许悲凉。
  但更多的却是感激。
  他向著眾人深深一揖:
  “诸君高义,刘理……铭感五內!”
  “此去西域,吉凶未卜。”
  “然能与诸君並肩,虽九死其犹未悔!”
  正当他准备带著这三十余人出发时,散骑侍郎陈泰与骑都尉诸葛恪联袂而来。
  两人皆已换上便於远行的劲装,身后跟著数名健仆,马上驮著行囊。
  “殿下!”
  陈泰与诸葛恪齐齐拱手,“臣等愿隨殿下同往西域,略尽绵薄之力!”
  刘理看著他们,又是感动,又是诧异:
  “玄伯,元逊!你二人……这是何苦?”
  “尔等之父,皆是朝中栋樑。”
  “你们自身亦前程远大,留在京城。”
  “他日封侯拜相,亦非难事。”
  “何必隨我去那荒芜之地,受苦受难?”
  诸葛恪朗声笑道:
  “殿下何出此言?恪与玄伯,自少年时便与殿下相交。”
  “一同读书习武,共事多年,情同手足。”
  “如今殿下欲行此壮举,我等岂能贪恋京城繁华,做那缩首之辈?”
  “自当有福同享,有难同当!”
  陈泰也郑重道:
  “……正是。”
  “殿下既以国士待我,我必以国士报之。”
  “西域虽远,然能隨殿下开疆拓土,宣播王化,亦是男儿快事!”
  “前程虽好,焉能与知己同行、共创功业相比?”
  刘理看著这两位挚友,眼眶微热。
  重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,千言万语,尽在不言之中:
  “好!好!得友如此,刘理此生无憾!”
  “我们……同行!”
  出发之日,秋高气爽。
  洛阳城外,太子刘禪亲自率领百官,为三弟刘理使团送行。
  仪仗煊赫,鼓乐喧天。
  但空气中却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离愁別绪。
  刘禪拉著刘理的手,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:
  “三弟,此去万里,关山阻隔。”
  “定要……保重身体。”
  “西域之事,尽力即可。”
  “若事不可为,亦不必强求,早日归来。”
  刘理看著兄长,心中亦是感慨万千。
  他用力握了握刘禪的手,沉声道:
  “太子殿下放心,臣弟省得。”
  “京城……父皇与江山社稷,就託付给皇兄了。”
  “望皇兄……善自珍重。”
  “励精图治,使我大汉,国祚永昌!”
  兄弟二人执手相看,良久,刘理毅然转身,翻身上马。
  陈瑶乘坐的马车紧隨其后,再后面是陈泰、诸葛恪。
  以及那三十余名自愿追隨的勇士。
  还有鄯善、疏勒、焉耆三国的使者与质子。
  队伍浩浩荡荡,向著西北方向,迤邐而行。
  走出京城约三十里,在一处长亭处。
  刘理勒住马头,回身对依旧目送他们的刘禪及百官队伍。
  遥遥一揖,朗声道:
  “送君千里,终须一別!”
  “皇兄,诸公,请回吧!”
  “刘理……去也!”
  说罢,不再回头。
  催动坐骑,与整个使团一起,融入了通往酒泉郡的漫漫官道。
  身影逐渐消失在秋日原野的尽头。
  他们的前方,是茫茫的戈壁。
  是未知的挑战,也是一条充满艰难险阻。
  却也蕴含著无限可能与功业的西域之路。
  ……
  时维初秋,中原大地已渐有凉意。
  然而在这通往岭南的崎嶇山道上。
  暑热却依旧如同黏稠的湿布,紧紧包裹著每一个行人。
  空气中瀰漫著草木腐烂与湿热泥土混合的怪异气味。
  蚊蚋成群,嗡鸣不绝。
  一队约十余名身著皂隶公服、腰挎铁尺环首刀的官差。
  正押解著一个特殊的囚徒,艰难地行进在几乎被疯长的蕨类与藤蔓吞噬的古道上。
  那囚徒,正是被废为庶人、流放岭南的前吴王——刘永。
  与之前乘坐槛车不同,
  此刻的刘永,颈上套著沉重的木枷。
  手腕与脚踝更是被粗大的铁链锁住。
  铁链的另一端握在一名身材魁梧的官差手中。
  每走一步,铁链便哗啦作响。
  与木枷摩擦著他早已被汗水浸透、破烂不堪的囚衣下的皮肉,留下道道血痕。
  之所以如此严加看管,皆因他此前在蜀道途中曾有逃脱並杀伤官兵的前科。
  加之朝廷有意彰显其罪孽深重。
  故而这押解队伍人数远超寻常流放犯,且防范极严。
  岭南山路,本就险峻难行。
  加之雨季刚过,路面湿滑泥泞,更是举步维艰。
  刘永自幼养尊处优,何曾受过这等苦楚?
  连日跋涉,他脚底早已磨出了密密麻麻的血泡。
  血泡破裂,与汗水、污泥混合。
  每踏出一步,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之上。
  钻心的疼痛让他面目扭曲,冷汗与热汗交流。
  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一般。
  喉咙更是乾渴得如同著火,仿佛连呼吸都能带出火星。
  “水……给……给我水……”
  刘永终於支撑不住,用那沙哑得如同破锣的嗓子,发出微弱的哀求。
  为首的押解官差,是个面色黝黑、满脸横肉的汉子。
  姓王,人称王头。
  他闻声回过头,脸上露出极度不耐烦的神色,啐了一口浓痰,骂道:
  “他奶奶的!又叫!”
  “一路上就你事多!真当自己还是那金尊玉贵的王爷呢?”
  “阶下之囚,能有口吃的让你吊著命走到岭南。”
  “已是天恩浩荡!还敢聒噪要水?”
  他越说越气,猛地从腰间解下牛皮鞭子。
  在空中甩出一个响亮的鞭后,
  不由分说,劈头盖脸地就朝刘永抽去!
  “啪!啪!啪!”
  鞭子如同毒蛇,无情地落在刘永的背上、肩上、甚至脸上。
  瞬间添上数道皮开肉绽的血痕。
  刘永惨叫连连,试图用手去挡。
  却被木枷限制,只能蜷缩著身体,徒劳地承受著这暴虐的鞭挞。
  “啊——別打了!”
  “我……我不要水了!別打了!”
  剧烈的疼痛让他暂时忘却了乾渴,只剩下求生的本能,嘶声求饶。
  王头又狠狠抽了几鞭,直到刘永瘫软在地。
  只剩下痛苦的呻吟,这才悻悻住手。
  朝著刘永身上吐了口唾沫:
  “呸!贱骨头!!”
  “不打不老实!都给老子听好了。”
  “这廝再敢嚷嚷,就给老子往死里打!”
  “只要留一口气到地方交差就行!”
  其他官差嘻嘻哈哈地应和著。
  看向刘永的目光,充满了鄙夷与一种凌虐弱者的快意。
  在他们眼中,这个曾经的皇子,如今不过是他们砧板上的一块肉。
  可以隨意搓圆捏扁。
  一个从高高在上的人摔落下来,总是会让人有欺负他的欲望。
  刘永便在眾人的打骂与嘲笑中,如同行尸走肉般,被铁链拖拽著继续前行。
  曾经的骄狂、不甘、怨恨,
  在肉体的极度痛苦与精神的持续摧残下,似乎都已变得麻木。
  唯有那刻骨的屈辱,如同跗骨之蛆,啃噬著他残存的自尊。
  又行了一段路。
  队伍深入岭南腹地,四周是更加茂密、不见天日的原始丛林。
  忽然,刘永感到小腹一阵剧烈的绞痛,肠道翻江倒海。
  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冷汗淋漓,夹紧了双腿,颤声道:
  “官……官爷……我……我要如厕……“
  “实在……实在憋不住了……”
  此言一出,官差们非但没有同情,反而爆发出一阵更加响亮的鬨笑。
  王头走到刘永面前,用鞭梢抬起他的下巴,脸上满是戏謔和警惕:
  “如厕?哈哈哈!!”
  “刘永,你还想故技重施不成?”
  “上次在蜀道,你就是藉口如厕,杀了我们一个兄弟,趁机逃跑!”
  “害得当初看护你的那队兄弟,个个受了重罚!”
  “你以为,爷们儿还会上你的恶当吗?”
  刘永急得几乎要哭出来,身体因强烈的便意而微微颤抖:
  “不……不是……这次是真的!”
  “千真万確!官爷……求求你们……行行好……”
  旁边一个瘦高个官差阴惻惻地笑道:
  “头儿,我看他是真的憋不住了。”
  “不过嘛……既然怕他逃跑,那也好办。”
  他转向刘永,语气轻佻而残忍。
  “你不是要拉吗?那就拉在裤襠里好了!”
  “也让你这曾经的『皇子』,尝尝这『黄金满裤』的滋味!”
  “哈哈哈哈!”
  “你……你们!”
  刘永气得浑身发抖,一股血气直衝顶门。
  那早已被磨灭的骄傲似乎在这一刻迴光返照,他猛地抬起头,双目赤红。
  瞪著那瘦高个官差,嘶吼道:
  “尔等贱奴!安敢如此辱我!”
  “我……我跟你们拼了!”
  说著,
  他竟不顾一切地拖著沉重的镣銬,如同疯牛般朝著那瘦高个官差撞去!
  然而,
  他此刻虚弱不堪,手脚又被束缚,动作笨拙而迟缓。
  那瘦高个官差只是轻蔑地一笑,侧身轻易躲过。
  刘永收势不及,加上脚镣绊了一下,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扑倒。
  “噗通”一声,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。
  脸颊狠狠砸在泥泞的地面上,顿时鼻血长流,门牙也鬆动了几颗。
  “哈哈哈!就你这熊样,还想跟爷们儿拼命?”
  “还以为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子呢?”
  “醒醒吧你!你现在连条野狗都不如!”
  “爷们儿就算在这里把你活活整死,丟去餵了山里的豺狼。”
  “谁又能知道?谁又会在乎?”
  官差们围了上来,指著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刘永。
  极尽嘲讽之能事,笑声在山谷间迴荡。
  显得格外刺耳。
  刘永趴在地上,剧烈的疼痛与极度的羞愤交织,让他几乎晕厥。
  但更致命的是,小腹的绞痛已经到了无法忍耐的极限。
  他试图收紧肌肉,却完全是徒劳。
  终於,在一阵剧烈的痉挛和难以形容的羞耻感中。
  恶臭瞬间瀰漫开来。
  “呕——!”
  “真他娘的臭!”
  “这该死的废物!”
  官差们纷纷捏著鼻子后退,脸上露出极度厌恶的表情。
  咒骂声更加不堪入耳。
  那三角眼官差更是恼羞成怒,觉得被这污秽之物噁心到。
  上前一步,抬起穿著硬底官靴的脚,狠狠地踩在刘永的后脑勺上。
  “唔……呜……”
  刘永拼命挣扎,但脖颈被死死踩住,巨大的力量让他根本无法动弹。
  口鼻瞬间被恶臭的污物淹没,窒息感与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如同滔天巨浪,將他彻底吞噬。
  他双眼圆睁,血丝遍布。
  喉咙里发出绝望而含混的呜咽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几乎要碎裂。
  这一刻,他仿佛坠入了无间地狱。
  儘管百般不愿,但官差们也无法忍受一个浑身恶臭的囚徒继续同行。
  领队的队正骂骂咧咧地下令,需得找人带刘永去附近的溪涧清洗乾净。
  “谁去?这倒霉差事!”
  队正皱著眉扫视眾人。
  眾官差皆面露嫌恶,纷纷后退,无人应声。
  半晌,
  队伍中那两个一直沉默寡言、身材魁梧、满脸虬髯的汉子互相对视一眼,主动站了出来。
  此二人一个叫王氓,一个叫李虎。
  面相凶恶,是队伍里出了名的力大胆壮,却也沉默阴鷙。
  “队正,俺们兄弟俩去吧。”
  王氓瓮声瓮气地说道,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诡异弧度。
  队正看了他们一眼,又瞥了瞥地上如同烂泥般的刘永。
  似乎明白了什么,他挥了挥手,语气带著一丝默许甚至纵容:
  “速去速回!洗乾净点!”
  “別……別真闹出人命就行。”
  最后一句,意味深长。
  旁边有几个老油子官差似乎也心领神会,发出几声不怀好意的低笑:
  “王氓、李虎,你俩可悠著点。”
  “这位细皮嫩肉的,经不起你们折腾!”
  “就是,虽说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,可好歹……也曾是金枝玉叶呢!”
  王氓李虎二人只是嘿嘿乾笑两声,也不答话。
  上前如同拖死狗一般,將浑身瘫软、恶臭扑鼻的刘永架起。
  朝著树林深处传来水声的方向走去。
  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溪涧边,两人粗暴地將刘永扔进及膝深的冰凉溪水中。
  冰冷的刺激让刘永稍微清醒了一些。
  王氓李虎胡乱地扯掉他污秽不堪的裤子,用溪水冲刷著他的身体。
  水流带走污秽,露出底下那虽然布满伤痕、却依旧能看出昔日养尊处优痕跡的白皙皮肤。
  看著刘永那因恐惧和寒冷而微微颤抖的身体,王氓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芒。
  他伸出手,粗糙的手指在刘永光滑的皮肤上划过,嘖嘖称奇:
  “嘿,李虎你瞧,不愧是天家血脉。”
  “皇子出身,这皮肉,就是跟咱们这些糙汉子不一样,细嫩得跟娘们似的……”
  刘永猛地一颤,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预感攫住了他。
  他惊恐地抬起头,声音发抖:
  “你……你们想做什么?!”
  李虎狞笑一声,一把將他按倒在溪边的鹅卵石上,冰冷坚硬的石头硌得他生疼。
  “小皇子,別嚷嚷。”
  “乖乖配合爷们儿,让你少受点罪。”
  另一只手已经开始去解自己的裤腰带。
  刘永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图!
  他並非不知,在宫廷之中亦偶有听闻。
  却万万没想到,
  “滚开!畜生!尔等安敢!!”
  ……
  不知过了多久,
  他眼前一黑,精神彻底崩溃,昏死过去。
  此后的数日,成了刘永生命中最后、也是最黑暗的噩梦。
  每当队伍歇息,或在人跡罕至的路段,王氓李虎二人便会寻机將他拖到僻静处。
  甚至有人会在一旁围观取乐。
  那领队的队正,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  只要人不死,便由得他们去。
  眼神变得空洞麻木,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。
  连最基本的反抗意识都消失了。
  当队伍终於快要走出岭南密林,接近交州治所附近相对开阔的官道时。
  一天清晨,
  眾人发现刘永蜷缩在一棵大树下,一动不动。
  “喂!起来了!別装死!”
  一个官差上前,用脚踢了踢他。
  刘永毫无反应。
  那官差俯身探了探鼻息,又摸了摸脖颈。
  隨即脸色一变,回头对队正道:
  “头儿……没……没气了。”
  眾人围拢过来,只见刘永双目圆睁。
  瞳孔涣散,脸上凝固著极度的痛苦与屈辱。
  嘴角残留著白沫和乾涸的血跡。
  他浑身脏污不堪,散发著恶臭,形容枯槁。
  死状极其狼狈,当真比路边的乞丐还要不如。
  “呸!真他娘的晦气!”
  队正啐了一口,脸上没有丝毫怜悯,只有厌烦。
  “白白浪费哥几个这么多时日,押送这么个废物走了这么远的路!”
  “就是!早知道这么不经折腾,还不如早点……”
  有人附和道,目光瞥向王氓李虎。
  二人只是面无表情地耸耸肩。
  “头儿,现在怎么办?”
  “人死了,怎么交差?”有人问道。
  队正不耐烦地摆摆手:
  “这有什么难的?流放岭南的罪囚,十个里面能活下来一个就不错了!”
  “水土不服,染了瘴癘。”
  “病死在路上,再寻常不过!”
  “就这么报上去!难道朝廷还会为了这么个废人,专门派人来查不成?”
  “隨便挖个坑埋了了事!”
  於是,这群官差草草地在路边挖了一个浅坑。
  將刘永的尸身连同那副沉重的枷锁镣銬一併扔了进去,胡乱掩上土,连个標记都没有。
  有人甚至还在那新土上吐了几口唾沫,骂骂咧咧地催促著赶紧离开。
  去交州府衙復命领赏。
  交州刺史蒋琬,字公琰,乃诸葛亮门生旧臣。
  以持重稳健、体恤民情著称。
  当他接到这支押解队伍的报告,言及废庶人刘永病死於流放途中时,心中不免疑竇。
  他深知岭南瘴癘厉害,但刘永之死未免太过突然。
  出于谨慎,也是出於对曾经皇室血脉的一份尊重。
  他亲自带人前往发现尸体的地点,命人重新掘出尸身。
  並唤来隨军医官仔细检验。
  尸身的惨状令蒋琬触目惊心。
  那不仅仅是病弱而死的样子,身上的伤痕、尤其是某些隱秘部位的创伤,以及那凝固在脸上的绝望表情。
  都无声地诉说著死者生前曾遭受过何等非人的虐待。
  医官查验后,也低声向蒋琬稟报了诸多可疑之处。
  最终確认了死者身份確係刘永无疑。
  蒋琬站在那具不堪入目的尸身前,沉默了许久。
  这位素来以冷静著称的能吏,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悲悯。
  他长长地嘆息一声,声音低沉而沧桑:
  “……唉……可悲,可嘆……”
  “纵有千般不是,万般罪孽,终究……”
  “曾是天家皇子,金枝玉叶……”
  “何至於……落得如此下场……曝尸荒野,形同犬彘……”
  “可悲,可嘆啊……”
  他挥了挥手,语气沉重地对属下吩咐道:
  “去,让那些押解的官兵,按例去领他们的赏钱吧。”
  隨即,他又正色道:
  “传本官令,以交州刺史府名义,寻一口好些的棺木。”
  “將他……厚葬了吧。”
  “选个……清净些的地方。”
  身旁的从事低声请示:
  “使君,此事……是否需要详细稟报朝廷?”
  蒋琬望著手下人小心翼翼地將刘永的尸身重新收敛,沉吟片刻,道:
  “虽已被废为庶人,然其血脉终究源自天家。”
  “既薨於流徙之路,依制,仍需报与朝廷知晓。”
  “汝去擬写文书,便言……”
  “前吴王刘永,因水土不服,罹患恶疾。”
  “医治无效,於流放途中病故。”
  “其余……不必多言。”
  他深知,有些真相,揭开无益。
  只会徒增皇室的尷尬与纷扰,不如让其隨风而逝。
  “下官明白了。”
  从事领命而去。
  蒋琬独自留在原地,看著新立的、连墓碑都未曾刻写的坟塋。
  命人取来些香烛纸钱。
  他亲手点燃,跳跃的火光映照著他肃穆的面容。
  纸灰隨风飘散,如同无主的孤魂。
  他对著坟塋,低声喃喃,仿佛是说给那早已逝去的亡灵听:
  “殿下……一路走好。”
  “此生已矣,但愿来世……”
  “莫再投身於帝王之家了……做个寻常百姓……”
  “或可得享平安喜乐,终其天年……”
  香菸裊裊,融入岭南湿热的风中。
  带著一位封疆大吏无言的感慨与一丝人道主义的悲悯。
  也为一个曾经显赫的皇子,画上了一个无比悽惨而荒凉的句號。
  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