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温县两司马!
  卢植、刘弘、刘备一行人离开涿郡,一路西行。
  车马劳顿,加之卢植忧心国事,沉默寡言,气氛略显沉闷。
  行至河內郡温县地界,刘弘见卢植神色疲惫,便提议在温县稍作休整,补充给养,也让刘备感受一下中原腹地的风土人情。
  卢植点头应允。
  当然,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外,刘弘也有不能与人言说的私心。
  他想去看一看温县司马家!
  天下三分魏蜀吴,却终归於晋。
  而最终的大贏家,一手建立起晋朝的司马家,就正是起源於河內温县。
  不过如今还早,莫说排行老二的司马懿,就算是他兄长司马朗,也都还没有出生。
  刘弘这次去往司马家,是想见一见他们的父亲,司马防。
  毕竟,司马家能够崛起,以致最终取代曹氏,建立晋朝,与司马防此人脱不开关係。
  正是因为他司马防举荐了曹操担任洛阳北部尉,这才开启了曹某人波澜壮阔的一生。
  当然,这件事未必是真的。
  不过,单凭司马防能够培养出司马懿这样的人物,就值得刘弘去与他相见。
  最不济,也是能请教一下长寿之法的嘛。
  刘弘已经决定,若是真的能问到长寿之法,他要將之命名为“龟虽寿”!
  ……
  温县乃河內名邑,文风颇盛。
  安顿下来后,卢植便去寻访当地贤达或藏书之所,刘弘则带著刘备在城內閒逛。
  卢植於城西一处略显简陋的书舍中,遇见了一位名叫司马直的青年。
  司马直约莫十八九岁,一身布衣素袍,浆洗得有些发白,但整洁异常。
  他面容清癯,目光澄澈,正在院中竹荫下捧读《孟子》。
  见到突然出现的卢植,司马直不卑不亢,执礼甚恭。
  交谈之下,卢植对此人大为讚赏。
  司马直言谈间忧国忧民,推崇王道仁政,痛斥时下吏治腐败、豪强兼併。
  谈及志向时,他坦然道:“直无他求,唯愿此生能为一县之宰,兴教化、劝农桑、抑豪强、安黎庶,使治下得见清平之世,虽清贫亦乐在其中。”
  彼时彼刻,卢植仿佛见到了另外一个自己!
  於是,卢植对司马直的志向进行了肯定,並且告诉他,为人处世,一定要正道直行。
  而“正道”,就是要做对的事,哪怕为之付出性命!
  听过这番话的司马直眸中异彩连连,若非早有师承,只怕他立刻就会俯身下拜!
  紧接著,两人落座而谈,越谈越是开怀。
  这世上,有些人,白首相知犹按剑!
  也有些人,一面之缘,便能引以为知己!
  而卢植与司马直两人,正是后者!
  回去的路上,卢植连连嘆息,觉得刘弘二人没有隨他前来著实可惜的很!
  这位名叫司马直的青年,著实是难得的年轻俊杰,刘弘不能与之结交一番,只怕日后是要引以为人生憾事的。
  ……
  而就在卢植感慨之际,刘弘已带著刘备来到一处轩敞的宅邸之內。
  此时此刻,在刘弘对面,坐著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人。
  此人身著质料上乘的儒衫,举止得体,彬彬有礼。
  正是司马懿之父,如今还年轻的司马防!
  这两年来,刘弘臥虎庄的生意做的极大,早已出了幽州,行销全国。在这河內郡的温县,他也是有些產业的。
  他用汉室宗亲和臥虎庄庄主的名头来访,如今正在积攒名望的司马防当然要亲自出面接待客人。
  毕竟,若是能获得刘弘的青睞,获得些钱財上的支持,於他司马防而言,也是一个不小的助力。
  因此,面对刘弘的问询,司马防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,引经据典,条理清晰,言必称圣贤之道,行必循礼法规矩。
  谈及学问志向,司马防则谦逊表示:“防年少学浅,唯愿勤学不輟,他日若能效命朝廷,当秉公持正,不负圣贤教诲与家族期望。”
  言语间滴水不漏,一派少年老成的君子风范。
  刘弘也不多言,只是连连点头,夸讚司马防学识渊博,日后一定是会有大出息的。
  反倒是侍立在刘弘身后的刘备,眉头皱的越发紧了起来。
  按理说,他今日与这个司马防也是第一次相见,可不知为何,在观察过司马防的言谈举止之后,刘备有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!
  他觉得这个司马防,很假!
  离开司马家的时候,刘弘很失望,没有问到长寿之法!
  ……
  离开温县,车马继续向洛阳进发。
  途中,卢植心情似乎因结识司马直而稍好了些,主动与刘弘谈起温县所遇。
  “子高,可惜你昨日未与我同往!那司马直,其志高洁,其行方正,虽家贫而气节不坠!假以时日,若能为官一方,必是百姓之福。纵使因刚直不容於朝,亦当如史鱼、汲黯,青史留名!”
  卢植对司马直颇为欣赏,言语间充满遇到同道中人的欣慰。
  刘弘微笑点头。
  他虽不记得司马直这个人在歷史上如何,可能被卢植视为同道中人,想来总归是不差的。
  卢植又问道:“听阿备说,你们昨日拜访了司马氏,听闻那司马防素有才名,子高以为其人如何?”
  刘弘轻轻摇头,笑道:“此子心思縝密,言行举止无懈可击,不愧为大族子弟,確是一派君子风范。然,过犹不及。如此人物,若立於庙堂之上,其言,必常缄默。其行,必求无过。若论仕途通达,长袖善舞,此人定会比方才子干所说的司马直走得更远、更高。只是……”
  刘弘顿了顿,“若是让如此人物占据庙堂之高,只怕於天下百姓而言,並非什么好事。”
  卢植沉默下来。
  刘弘的意思很简单,这司马防未必是什么坏人,只是善於“自保”。
  可居其位而不作为,於天下和百姓而言,难道就不是作恶吗?
  卢植望著车窗,愣愣出神。
  车窗外,中原大地沃野千里,村落星罗棋布。
  良久之后,卢植收回视线,嘆息一声,言语之间带著些伤感,“正直如司马直,许会困顿终生;圆滑如司马防,许会位极人臣……世道如此,如何能不令人失望呢!”
  面对卢植的感慨,刘弘並未开口。
  而坐在车尾的刘备,同样目光闪动。
  马车里安静下来。
  一驾马车,里面三个人,都在想著属於自己的“救世”之道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