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章 新的建筑方式
  布罗克挑了挑眉毛,没再说话,但眼神里多了一丝认真。他绕著设备走了一圈,检查著每一个焊点和铆钉,像是在审视一件武器。
  工匠们开始按照范德给出的配方,將一袋袋材料倒入搅拌泵的漏斗。
  “迪菲亚一型水泥,一百份。”
  “河沙,筛过的,粒径小於一分,七十份。”
  “火山灰,二十份。”
  “还有这个,『减水剂』,一份。”范德拿出一个小小的纸包,將里面灰色的粉末倒了进去。
  这是他用【范法无天】的链金术知识,从某些焦油副產品中提炼出的一种萘系化合物。
  它能让水泥浆在水量极少的情况下,依旧保持极高的流动性。
  隨著蒸汽机开始工作,搅拌泵发出了低沉的轰鸣。
  另一边,由霍拉旭挑选的士兵,已经用特製的长柄钢钎,沿著监狱地基下方,小心翼翼地钻出了第一个深孔。
  整个过程安静而缓慢,士兵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。
  “深度三米,无阻碍。”士兵报告。
  “很好,连接一號灌浆管。”范德下令。
  一根细长的铁管被插入孔洞,尾部通过厚实的皮管连接到搅拌泵的出口。
  “开始灌浆,压力保持在『二』。”范德看著蒸汽机上的一个简易压力表。
  阀门打开,混合均匀的深灰色水泥浆,顺著管道,被无声地压入地底深处的黑暗中。
  雷诺的记录员飞快地写著:“上午九时三十七分,一號孔开始灌浆。初始压力2.0。流速稳定。”
  矮人布罗克则蹲在墙角,耳朵贴在冰冷的墙面上,闭著眼睛,像是在倾听大地的呼吸。
  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  搅拌泵的漏斗需要不断加料,那小小的孔洞像个无底洞,吞噬著水泥浆。
  “已经进去十五桶了。”瓦格雷看著空了一排的材料桶,有些咂舌。
  “这说明我们找对地方了。”范德的表情很平静,“被水流掏空的区域,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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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半小时后,压力表的指针轻微晃动了一下。
  “停。”范德立刻喊道。
  布罗克也睁开了眼睛:“地下有声音了。不是石头碎裂,是……挤压的声音。泥浆正在填满空隙,把鬆散的土层压实。”
  “压力提升到『三』,短促衝击三次。”范德再次下令。
  蒸汽机的活塞猛地推动了三次,三股强劲的压力脉衝顺著管道传导进去。
  压力表的指针稳定在了2.5的位置,不再下降。
  “一號孔,饱和了。”范德宣布,“封闭阀门,准备二號孔。”
  整个上午,团队都在重复这个过程。钻孔,插管,灌浆,加压。每一个步骤都严格按照范德制定的流程进行。雷诺的记录员写满了整整五页纸。布罗克则在墙上画出了一张简易的地下结构图,用不同的符號標记出每个孔洞的灌浆量和最终压力。
  “这活儿……真他娘的精细。”瓦格雷擦了擦汗,他更习惯抡锤子,这种像医生看病一样的工作让他有些不適应。
  “我们在给这座城市做手术,大师。”范德说,“病人是这片地基,而我们,是外科医生。”
  下午,当第七个孔洞也完成灌浆时,霍拉旭派去监狱塔楼观察的士兵跑了回来。
  “报告!典狱长让我传话,从中午开始,塔楼的沉降监测標记,没有再发生任何变化!数据稳定了!”
  工地上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欢呼声。
  那些老石匠看著那台仍在轰鸣的搅拌泵,眼神彻底变了。
  那不再是一台奇怪的机器,而是一尊能够创造奇蹟的神器。
  范德却摆了摆手,让眾人安静。
  “別高兴得太早。这只是第一步。我们托住了地基,但还没有把它和原有的结构重新连接起来。接下来,才是最关键的一步。”
  他指向那条贯穿墙体的巨大裂缝。
  “我们要给它『缝针』。”
  他让士兵用同样的方法,沿著裂缝两侧,以四十五度交叉的角度,钻出一排排更浅的孔洞,贯穿裂缝。
  “这一次,我们在水泥浆里,加入这个。”
  范德让手下抬来一箱东西。箱子打开,里面是一捆捆被截成半米长的、麻绳粗细的扭曲铁条。
  “这是……钢筋?”矮人布罗克眼神一凝。他在铁炉堡见过类似的东西,但那是用於大型战爭器械核心部件的昂贵材料。
  “叫它『螺纹钢』更准確。”范德拿起一根,“表面的螺纹,能让它和混凝土结合得更紧密。把它插进这些交叉的孔洞里,再灌满水泥浆。等凝固后,它们就像无数根钢筋铁骨,將断裂的墙体重新缝合在一起,强度甚至会超过原来。”
  布罗克拿起一根螺纹钢,仔细看著上面的纹路,又看了看范德,许久才说了一句:“你们人类,有时候確实能想出点有意思的东西。”
  “缝针”的工作持续到了深夜。
  当最后一根螺纹钢被插入孔洞,並灌满水泥浆后,整个工地陷入了寂静。
  接下来的事情,只能交给时间。
  二十四小时后,范德带著布罗克和霍拉旭再次来到这里。
  监狱塔楼的沉降监测员传来消息,监测標记不但没有继续下沉,反而向上回升了半毫米。
  “它被抬起来了。”霍拉旭的声音里带著无法掩饰的惊奇。
  布罗克没有说话,他走到那条曾经狰狞的裂缝前。
  裂缝已经被灰色的水泥浆填满,表面还很潮湿。
  他伸出粗糙的手掌,贴在墙面上。
  之前那种细微的、代表著结构应力不均的震动,消失了。
  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浑然一体的沉稳。
  他闭上眼睛,仿佛能“看”到地下深处,那个人造的巨大岩盘,像一只沉默的手,稳稳地托举著整座塔楼。
  “范克里夫,”矮人睁开眼睛,语气郑重,“你发明的不是一种新材料。你发明了一种新的建筑方式。”
  危机解除,下水道修復工程正式进入正轨。
  第二天,贸易区的居民们看到了奇特的一幕。
  一台巨大的、由四匹夏尔马拖拽的简易起重机,被架设在了下水道的另一个主入口。
  紧接著,一辆辆平板马车运来了令人费解的货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