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逃离与危机
  瓦西里的队伍冲得很急,因此,当他们注意到西门的守卫时,已经来不及隱藏身形,两支军队不期而遇。
  眾多呼吸在寒风中凝成一片白雾,瞬间,现场的气氛变得异常微妙,但又没有下达敌对命令。
  所以,眾人是拿起武器不好,放下武器也不好。
  年轻王公努力让脑子运转,寻求解决困境的办法,不远处锁子甲在薄雾中泛著寒光,但接下来对面军阵如黑海退潮般分开,走出了一个人——安德烈·雅罗拉维奇·留里克。
  安德烈身披戎服,金色的鳞甲颇为亮眼,但是他却放下武器,阻止亲兵的跟隨,踏著积雪从容走来。
  瓦西里见此,想起叔叔对大公的轻蔑,以及被出卖的经歷,也走上前来。
  看起叔叔很可能要和他谈谈。
  谢苗队长投来忧虑的目光,瓦西里回应放心的眼神,既然叔叔愿意谈谈,他们就尚未陷入绝境。
  而且,在看到西门的队伍后,瓦西里注意到亲兵队里有人在悄悄往后挪动,一些本该护卫其后背的人,此刻却悄悄丈量著退路。
  虽然谢苗盯住了他们,但那只是一时,瓦西里必须做些什么来改变现状。
  正好,眼前未尝这不是生路呢……
  “瓦西里,城里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,你可真是有够疯的,我很想要看到亚歷山大的表情,我是期待得不得了。”
  安德烈用著不大、正好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。
  而瓦西里听在耳中,內心的希望越发旺盛。
  “所以,你放心,我会让你出去的。”
  安德烈就像是说著什么举手之劳的小事,“等会儿你把我劫持,然后让我的人打开城门,这里都是我的亲兵队,只需要几个眼神,他们就会照做,然后,你们就可以离开诺夫哥罗德。”
  “叔叔,那您怎么办?”
  即便內心对安德烈的態度已有所准备,但当事情真如同所想发展,他还是很意外。而且,这也实在是太容易了,让他都有种不真实感。
  但他也没时间多想,瓦西里下意识的环顾四周,带著担忧说道。
  安德烈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,第二个对他那么好的人,如此危急的情况下都愿意帮他,所以,他很害怕因此叔叔受到惩罚……
  而且,未来指不定这位叔叔还可以继续帮助他呢。
  “我说是劫持,那就是劫持,只要我不叛乱,就没人就奈何我。”
  安德烈的语气还是那么丝毫不在意,没有任何动摇,仿佛说的不是放走杀死韃靼使者的重犯。
  “所以侄子,赶快动手,亚歷山大带来的人不少,诺夫哥罗德的混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平息,你必须迅速点。”
  瓦西里也不再磨蹭,时间不等人,把安德烈双臂控制起来,利器隨之架在罗斯王公的脖子上,“赶快打开门,让我们出去,这样你们的王公就会没事!”
  安德烈的亲兵们拔出刀剑,主人受到威胁,乃是亲兵的失职,但就在其组成盾墙时,却看到王公在挤眉弄眼。
  眾人立即心领神会。
  西门原来的守卫被挤到了一边,守卫中有人也看出了一些端倪,但被亲兵死死拦住无法行动。
  安德烈亲兵的动作很快,麻利的打开了瓦西里等人的生路之门,这让不少瓦西里亲兵的眼中闪著崇拜的神色。
  方才眾人都以为要陷入绝境,瓦西里却为他们打开了一条生路——就像魔法一般。
  在安德烈亲兵的注视下,瓦西里等人通过了城门。
  就这样,杀死了韃靼使者,与涅夫斯基廝杀的眾人,逃出了危险的诺夫哥罗德,踏上新的旅程。
  在离开诺夫哥罗德后,亲兵队就在城外的庄园获得了战马和物资。
  当看到物资之充沛,瓦西里等人无不感到震惊,但谢苗只是淡淡表示,他从来都会准备最坏的情况。
  骑上了战马,眾人穿越山林,跨过雪原,远离那对他们来说危险至极的城市。
  终於,在一个烈焰吞噬过后的磨坊前,队伍停了下来,此地已经足够远离诺夫哥罗德,可以让他们暂时休息,而被“挟持”的安德烈也下了马。
  本来瓦西里想要早点放了叔叔,但是安德烈坚持如此,说他被“挟持”得越久,他的人越可以多给瓦西里爭取一些时间。
  在说这句话时,安德烈语气里满是坚定,让瓦西里说不出拒绝的话。
  终於得以休息,狂奔的眾人都气喘吁吁,亲兵们都一副萎靡不振的样,马背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,望去隨处可见寒风中吐出的雾气。
  “就到这里了,我也该回去了,我可不想再流亡一次。”
  看著部分垮塌,但依然耸立的焦黑磨坊,安德烈说道,被挟持的王公在经歷如此长途跋涉之后,依然像是没事人一样。
  磨坊的规模不小,哪怕被烧毁也看得出昔日的繁荣,走到磨坊前面,安德烈捻起身前黑土闻了闻,把这些尘土丟在地上时,露出满面的嫌恶。
  “最近的事情,应该是立陶宛人干的,森林蛮子嗅到血腥味就会咬上来,瓦西里,你接下来可得当心他们。”
  而在一旁,瓦西里攥紧马韁,指甲陷进手掌。
  三小时前,这双手的主人还握著诺夫哥罗德的权柄,被无数人仰望,此刻却仿佛连冰凉的韁绳都带著嘲讽的寒意。
  方才叔叔的话语,更是让他感觉心理不平衡,叔叔到这里就要离开,继续做金座之上的王公,而他的前路……
  虽然逃出了诺夫哥罗德,但却不知道应该走向何方,四周不是韃靼人的附庸,便是危险的森林蛮族,到底什么地方,才能成为他的避风港呢?
  但是,纵然內心如此不知所措,表面上瓦西里依然维持尽在掌握的样子。
  他是眾人的领袖,他要有领袖的样子。
  因为亲兵们更是迷茫,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是人人尊敬的王公亲兵,现在却变成了无依无靠的流浪者。
  身份的巨大跌落,让不少亲兵依然处於缓衝之中,他们或坐或躺,失魂落魄,甚至还响起了些许压抑的抽泣。
  但即便如此,依然有亲兵或是在打磨武器,整理装备,或是在附近警戒,他们让瓦西里內心好受了一些。
  可同时,瓦西里也注意到有人在窃窃私语。
  这不是什么好兆头。
  “起来,你们是王公的亲兵,不是柔弱的女人,都给我起来!”
  谢苗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,一直走在亲兵之中,用鼓励或辱骂让战士们振奋精神。
  在老队长的努力下,队伍的气氛稍有好转,一些人爬起来打理武器,但仍显得沉闷。
  不能继续这样,看著眼前破败的景象,听著悲伤的声音,瓦西里想到。
  他们逃出了诺夫哥罗德,终於得以喘息,但这也意味著,被紧张局势逼迫行动的人,也有了別的选择。
  瓦西里一眼扫去,感觉人人都有別样的想法,人人都在动摇。
  不行,不能再继续下去,必须行动。
  年轻王子看向了手上的指环,想到清点物资时找到的银锭,一句谚语浮现在他的脑海。
  是的,现在也就只有这东西了。
  “所有人,都过来。”
  瓦西里大吼道,他突然有些惊奇,什么时候他可以吼得那么大声了?
  在这吼声下,亲兵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瓦西里身上,看著他们的王公,看著让他们陷入如今困境的王子,想要做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