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 崩塌社会:女天使现状
  天使之城,梅洛天庭的最高议事厅,永恆的寧静被一种无形的沉重取代。
  巨大的穹顶投下清冷的光,照亮了中央悬浮的星图——曾经辉煌的天使文明版图,如今被清晰地划分为三块:天刃星云的核心璀璨,天启星云的边缘锐利如出鞘的利刃,天基星云则笼罩著一层理性而疏离的蓝色光晕。
  距离那场终结了天宫秩序、將华燁钉上耻辱柱的怒海之战,已经悄然流逝了一千九百个春秋。
  曾经在烈火与吶喊中诞生的“新秩序”,此刻却像一件华美却开始蒙尘的礼服,內里悄然滋生著致命的病灶。
  空气凝滯,唯有星图边缘代表天启星云的疆域,不断有微小的光点亮起又熄灭,那是凉冰麾下的军团,仍在不知疲倦地向外扩张。
  將一个个或蒙昧或初具文明的星球纳入天使的羽翼之下——或者更准確地说,纳入天启王的掌控之中。
  凉冰本人斜倚在宽大的王座里,银亮的战靴隨意地搭在扶手上,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著冰冷的金属。
  她的目光扫过星图上那些新近臣服的光点,嘴角噙著一丝征服者的快意,对议事厅里瀰漫的凝重气氛显得兴致缺缺。
  那些关於內政的、关於“未来”的冗长討论,在她看来,远不如前线传回的捷报令人血脉僨张。
  天启星云成立后她一直致力於开拓与征服,一个个文明被她纳入天使文明的附属文明。
  坐在她左侧的凯莎,身姿依旧挺拔如昔日的王者,但那双曾映照星海、洞穿虚空的眼眸深处,沉淀著挥之不去的疲惫。
  她拒绝了“天使之王”的加冕,那份至高无上的荣耀背后,是华燁从英明滑向腐朽的巨大阴影。
  权力,像一剂缓慢发作的毒药,她必须时刻警惕。
  她將文明三分,与其说是分享权力,不如说是为天使的未来保留更多可能性的火种,也为自己留下审视与制衡的余地。
  然而,此刻,她凝视著星图的目光,焦点却不在那广袤的疆域,而是穿透了冰冷的投影,落向窗外那片无边无际、沉默肃穆的白色海——梅洛天庭的烈士陵园。
  怒海之战、对立战爭、无数大小战役中陨落的英灵在此长眠。
  每一朵无瑕的白下,都埋葬著一份为今日“正义”而燃尽的炽热生命。
  “凯莎?” 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,来自右侧。
  鹤熙端坐於象徵天基星云的王座上,银色的长髮流泻而下,映衬著那张几无岁月痕跡却写满思虑的脸庞。
  她面前悬浮著的不再是星图,而是一幅由无数细密光点、线条和复杂公式构成的动態基因图谱。
  幽蓝的光映在她专注的眼底,像冻结的星尘。她的指尖在虚空中轻点,图谱隨之放大、旋转,一组冰冷得刺眼的猩红色数据被单独高亮提取出来,投射在三位女王之间的虚空:
  天使文明人口性別结构动態模型 (对立战爭胜利后 0年 - 1900年)
  当前总人口: 1.6亿
  男性天使占比: 2.1% (持续下降趋势,年衰减率:0.07%)
  纯血天使新生率: ≈ 0% (最近百年记录:1例)
  主要人口增长点: 凡人基因转化 (女:98.7%,男:1.3%);跨种族通婚后代 (女天使主导)
  那抹代表男性的、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蓝色光点,在庞大的女性红色光点海洋中,渺小得令人窒息。
  “数据不会说谎,” 鹤熙的声音如同精密仪器运转,平稳却带著金属的冷硬。
  “自『正义大审判』尘埃落定至今一千七百年,男性天使的数量,从审判刚结束时的17.3%,一路倾泻,跌破百分之三的警戒线。
  如今仅剩2.1%。按此衰减速率模型推演,保守估计,不出一千年,纯血男性天使將在我们的文明谱系中彻底消失。”
  她指尖一划,图谱瞬间切换,展示出另一个令人心惊的画面:天使基因库中,代表纯血天使遗传多样性的光谱,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狭窄、灰暗。
  “纯血天使的生育,早已陷入事实上的停滯。我们的人口增长,几乎完全依赖於转化凡人女性,以及依赖我们的女战士与其他文明的男性通婚。”
  她顿了顿,目光锐利地扫过凯莎和终於將注意力从扩张版图上收回的凉冰,“这意味著什么?”
  “意味著天使文明的核心血脉——那份歷经无数年进化、蕴含著我们独特力量与智慧的基因链——正在无可挽回地走向单一化、稀释化,最终……枯萎。”
  她挥手关闭了令人压抑的图谱,幽蓝的光在她眼中跳跃:“我们建立的秩序,正在从內部无声地瓦解我们文明的基石。这比任何外敌的舰队都要致命。”
  议事厅陷入一片死寂,连凉冰指节敲击扶手的声音都消失了。窗外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几分,只留下那组猩红的“2.1%”和刺目的“≈0%”在空气中灼烧。
  “哼!”
  一声短促、饱含嘲讽的冷哼骤然响起,打破了沉重的寂静。
  凉冰猛地坐直身体,那双总是燃烧著征服欲的眸子此刻迸射出愤怒与难以置信的火焰,死死钉在鹤熙身上。
  她修长的手指重重拍在王座的扶手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,震得空气都仿佛抖了一下。
  “鹤熙!” 她的声音拔高,带著不加掩饰的尖锐,“你是在跟我开玩笑?还是在替那些天渣们唱輓歌?”
  她霍然站起,宽大的黑色皮质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,几步走到议事厅中央,指著那刚刚消散的基因图谱投影位置,仿佛那里还残留著那该死的2.1%的幽灵。
  “他们压迫了我们六千多年!整整六千年!”
  凉冰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刀锋,每一个字都带著滚烫的恨意,“女天使们的母亲、姐妹、女儿!”
  “被他们像货物一样挑选,像牲口一样驱使,像玩物一样凌辱!”
  “梅洛星上的血还没干透!怒海之下多少姐妹的骸骨还未寒?”
  “你告诉我,现在才过去不到两千年,你就要我们转过头来,去保护那些刽子手?”
  “去给他们所谓的『平等』?甚至还要『资源倾斜』?!”
  她猛地转身,逼视著凯莎,又狠狠瞪向鹤熙,胸膛剧烈起伏:“这是什么?这是背叛!”
  “是对我们所有牺牲的、活著的姐妹最彻底的背叛!鹤熙,你实验室里的器材和溶液,把你的脑子也泡软了吗?”
  “还是说,你忘了你哥那个老畜生的所作所为!他当年在华燁手下,是怎么挥剑砍我们姐妹的?!”
  最后一句,她几乎是嘶吼出来,带著血淋淋的质问。
  鹤熙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凉冰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,狠狠刺进了她刻意尘封的记忆深处。
  怒海战场那天的景象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:遮天蔽日的战舰残骸燃烧著坠落,將深空染成一片浑浊的橘红与铁灰。
  能量束撕裂空间的尖啸声、金属扭曲断裂的呻吟、濒死者的惨嚎、武器碰撞的爆鸣……匯聚成一场永无休止的死亡交响乐。
  她站在天基號冰冷的舰桥內,透过巨大的舷窗,清晰地看到远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——她的兄长鹤风。
  他如同战场中央一尊冷酷的神祇,手中的“霸权”每一次挥动,都精准地带走数名女天使战士的生命。
  动作简洁、高效,带著一种令人绝望的优雅。一名勇敢的女天使试图从侧翼突袭,烈焰之剑直刺他的肋下。
  他甚至没有回头,反手一剑,剑光如毒蛇吐信,瞬间洞穿了那名女天使的胸膛,將她像破败的玩偶般甩飞出去,撞在燃烧的舰体上,化为又一道刺目的火光。
  那一刻,鹤熙的心臟仿佛也被那冰冷的剑锋刺穿,冻结。
  她看到他那双眼睛——隔著遥远的距离和爆炸的闪光,那双曾温柔注视她长大的眼睛,只剩下冰封的漠然和杀戮的决绝。
  痛楚和冰冷的愤怒在鹤熙眼中交织,她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。
  声音反而更加冷静,带著一种解剖刀般的锋利:“凉冰,愤怒蒙蔽不了现实!”
  “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段歷史的黑暗,清楚“上古魔神”鹤风手上沾了多少姐妹的血!但这和我们现在面临的生存危机是两回事!”
  她的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凉冰燃烧的怒火:“你说压迫六千年,代价不到两千年?”
  “凉冰,看看这份数据!这不是代价,这是慢性自杀!”
  “一个只剩下单一性別的文明,它的基因库会迅速退化,它的社会结构会畸形扭曲,它的创造力会枯竭,它的抵抗力会脆弱不堪!”
  “最终的结果是什么?是自我灭绝!”
  “不需要任何外敌!难道我们浴血奋战推翻了天宫秩序,就是为了亲手把天使文明送进坟墓吗?”
  “难道陵园里姐妹们的牺牲,就是为了换来一个註定消亡的畸形未来?!”
  鹤熙指向窗外,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外面那个歧视无处不在的世界:“是,下面的官员、军队、甚至平民都在歧视、排挤、甚至迫害男性天使!”
  “正因为如此,才需要最高意志的强行介入!需要一场彻底的、由上至下的拨乱反正!”
  “严查所有涉及歧视的司法案件,重审冤假错案!严惩那些阳奉阴违、继续將仇恨施加於无辜者身上的官员!”
  “在全社会推行教育,宣传男女平等不是施捨,而是文明存续的必需!”
  “甚至……资源上的適当倾斜,是为了修復我们亲手造成的巨大裂痕!”
  她逼近一步,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决断:“这绝不是背叛牺牲!这是拯救!拯救我们天使文明本身!”
  “否则,再过几百年,当最后一个纯血男性天使消失,当我们的基因图谱彻底黯淡,当我们的新生儿只能依靠外族的血脉延续……”
  “到那时,我们和那些被我们征服、改造的凡人文明,还有什么本质区別?”
  “天使,我们还是天使吗?凯莎,凉冰,告诉我,那时我们为之奋斗的『新秩序』,它的根基又在哪里?!”
  鹤熙的詰问如同重锤,砸在冰冷的议事厅地面上。
  凉冰的脸色铁青,嘴唇紧抿,胸膛剧烈起伏,却一时找不到更有力的反驳。
  鹤熙描绘的未来图景,冰冷而恐怖,像一片无边无际的基因荒漠。
  她猛地扭头看向凯莎,眼神里充满了被冒犯的怒火和寻求支持的急切。
  “凯莎!天刃王!!姐姐!!!”
  “你听听!”
  “这就是我们的天基王!”
  “这就是她为天使未来开出的药方!向那些天渣的后代低头!”
  “为他们的凋零而焦虑!那我们呢?我们死去的姐妹呢?”
  “她们的冤屈谁来平反?她们的痛苦谁来补偿?!”
  凉冰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那不仅是愤怒,更是一种深层的恐惧。
  恐惧自己坚信的道路被顛覆,恐惧那场用无数鲜血换来的胜利,最终导向一个更黑暗的深渊。
  议事厅內,无形的风暴在两个女王之间激盪。
  鹤熙的理性与冰冷的数据如同坚固的冰山,凉冰燃烧的仇恨与对歷史正义的执著则如同奔涌的熔岩。
  冰与火激烈碰撞,蒸腾起令人窒息的雾气。
  凯莎,风暴的中心,却异常沉默。
  她一直端坐在王座上,像一座歷经沧桑的雪山。
  凉冰的愤怒咆哮,鹤熙的冰冷剖析,那些尖锐的字句如同冰雹砸落在她身上,却无法撼动她分毫。
  她的目光,始终落在窗外。透过巨大的落地窗,梅洛天庭特有的柔和光芒洒落,清晰地映照出远处那片连绵起伏的纯白。
  那是天使的圣山。怒海之战后,无数在“对立战爭”中陨落的女天使英灵安息於此。
  没有墓碑,只有一片片精心培育的、永不凋零的“星泪”。
  此刻,无数洁白的星泪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匯成一片浩瀚无垠的雪原,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。
  每一朵,都代表著一个曾鲜活的生命,一个为今日秩序献出一切的灵魂。
  凯莎的指尖,无意识地划过王座扶手上冰冷的纹路。
  她仿佛看到了无数张年轻的面孔在海中浮现,她们的眼神炽热而坚定,高喊著为自由、为尊严而战。那些吶喊声,与凉冰此刻的愤怒质问隱隱重合。
  然而,鹤熙展示的那组数据——“2.1%”,“≈0%”——却像两根冰冷的钢针,狠狠扎进了这由英灵和信仰构筑的宏大敘事之下。
  那是一个文明根基悄然崩塌的警报,无声,却致命。
  鹤熙描绘的基因荒漠、文明凋零的未来,比任何强大的外敌都更让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。
  平衡?拨乱反正?谈何容易。
  凉冰的担忧並非全无道理。强行扭转这积累了近两千年的仇恨洪流,等於要亲手撕裂“新秩序”稳固的根基。
  那些执行“正义大审判”的官员、那些在歧视氛围中成长的战士和平民,他们会如何反应?
  鹤熙口中的“严打”,极有可能引发一场新的、源於內部的剧烈动盪。
  三王的权威,真的能压服这汹涌的暗流吗?
  如果压不服,天使文明是否会陷入比天宫时代更可怕的分裂?
  她想起了霍夫曼公爵领陷落的那一天。
  凯莎跪在鹤风冰冷战靴前,从哀求到绝望,从献祭尊严到刻骨咒骂的画面,如同烧红的烙铁,瞬间烫过她的脑海。
  那不仅仅是个人情感的毁灭,更是两个曾经紧密相连的族群彻底撕裂的象徵。
  鹤风那句“王命不可违,將士不可负”,此刻听来,竟带著一丝宿命般的残酷迴响。
  领袖的抉择,永远伴隨著牺牲,有时甚至是道义的牺牲。
  她开始理解鹤风的所作所为了,为什么他明知天宫秩序是错的还要维护它,权力和地位不仅仅是自下而上的,也是自上而下的。
  强行把现在畸形的社会形態矫正过来很可能会適得其反,她和鹤风都是被底下人推著走的傀儡。
  他为什么坚持到怒海战败才跳船呢?
  因为他也无能为力,他反对天宫秩序就是反对他所有的追隨者,就是对底下人牺牲的侮辱。
  他的第二军团全都是天宫秩序的受益者,就像现在的她一样,她的新秩序的受益者也正是害天使文明男性减少的元凶。
  强行为男天使的冤假错案平反,惩罚歧视压迫男天使的女天使,將资源福利让与男天使也就是自己挖自己的根基。
  在所有女天使看来自己是背叛者,是她亲手否定自己的新秩序,是她凯莎忘本。
  鹤熙和凉冰的目光,如同实质的压力,沉重地落在凯莎身上。
  议事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,每一次呼吸都带著艰难的味道。
  终於,凯莎缓缓收回瞭望向墓园的目光。那双承载了太多星辰与战火的眼睛,扫过鹤熙屏幕上残留的数据阴影,掠过凉冰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。
  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像覆盖著一层永不融化的寒冰。
  “够了。” 她的声音不高,却带著一种奇特的穿透力,瞬间压下了议事厅內所有无形的交锋。
  那声音里没有愤怒,没有偏袒,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某种已然下定决心的沉重。
  “鹤熙,” 她转向银髮的天基王,语调平静无波,“继续执行现有的方案。
  加大凡人女性基因转化的资源投入,提高筛选效率和转化成功率。
  同时……鼓励我们的女战士,在確保安全与忠诚的前提下,去更广阔的宇宙寻找伴侣。
  “天使文明的未来,需要新的血脉。”
  她刻意迴避了鹤熙提出的核心解决方案——那场针对內部歧视的、可能引发地震的“拨乱反正”。
  鹤熙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,银色的睫毛微微颤动,嘴唇动了动,最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  她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,指尖在虚空中划过,关闭了所有悬浮的数据界面。幽蓝的光芒从她眼中褪去,只剩下深沉的无奈。
  凯莎的目光转向凉冰,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凉冰,你的扩张,注意尺度。”
  “征服不是目的,秩序才是根基。不要让你的天启军团,成为新的恐惧之源。”
  “你这一千多年造的杀孽太多了。”
  这些话,既是提醒,也是一种变相的安抚,肯定了凉冰向外寻求人口补充的方向。
  凉冰紧绷的下頜线似乎鬆动了一丝,她重重地哼了一声,算是回应,但眼中的怒火併未完全平息。
  她显然对这个结果並不满意,但凯莎的决断,她无法公然违抗。
  名义上她们三人是天使三王,实际上是一上王两下王。
  “今天的议事,到此为止。” 凯莎站起身,银色的战裙纹丝不动。
  她没有再看两位姐妹一眼,径直转身,迈著稳定而略显沉重的步伐,离开了这间充满无形硝烟的议事厅。
  厚重的金属门在她身后无声滑开,又缓缓合拢,將她孤独的背影隔绝在外。
  凉冰看著凯莎消失的方向,又狠狠剜了鹤熙一眼,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,仿佛在嘲笑鹤熙的“天真”。
  她猛地一甩披风,大步流星地走向另一个出口,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。
  她需要回到她的天启星云,回到她的军团和征服中去,只有那里,才有她熟悉的、可以掌控的秩序。
  偌大的议事厅,只剩下鹤熙一人。
  清冷的光线从穹顶洒落,將她孤零零的身影拉得很长。空气中仿佛还残留著凉冰愤怒的余温和她自己冰冷的失望。
  她缓缓坐回王座,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扶手上描摹著复杂的纹路。
  窗外,圣墓山的方向,那片象徵著无尽牺牲的纯白海,在暮色渐起的天幕下,显得愈发刺眼。
  她失败了。用最严谨的数据,最冷酷的逻辑,依然无法撼动那由仇恨和惯性构筑的高墙。
  凯莎选择了看似最稳妥,实则饮鴆止渴的道路。继续依靠外来的血脉……天使,终究会变成什么?
  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攫住了她。她闭上眼,仿佛又看到了怒海战场上,兄长鹤风那柄无情收割著女天使生命的“霸权”剑光。
  歷史像一个残酷的闭环,压迫催生反抗,反抗的胜利又孕育出新的不公,最终导向文明的枯萎。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。
  “哥哥,如果是你…你会怎么办…”
  鹤熙闭上眼像是沟通消失的兄长。
  但鹤风听不见,他们兄妹二人相隔两个宇宙,一道界海和亿兆光年的距离。
  不知过了多久,鹤熙才缓缓睁开眼。她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翻涌的苦涩。
  路,终究要走下去。
  她站起身,身影带著一种科学家的固执和疲惫,走向通往她个人实验室的专用通道。
  那里,冰冷的仪器和复杂的数据,才是她熟悉的、可以暂时逃避这沉重现实的港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