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三章 二十两,你就让我去杀县令?
  “你们以为,就这点好处吗?”
  祠堂內的眾人立刻安静下来,齐刷刷地看向许閒。
  “我问你们,你们辛辛苦苦,面朝黄土背朝天,是为了什么?”许閒的声音直击灵魂,“不就是为了你们的孩子攒些银钱,多买几亩上好的水田,说上一门好亲事,再开枝散叶么?”
  “刚才我进村子时候,看见了村子里的私塾,想必,咱村应该有不少孩子在里头读书吧。”
  “如果我说,你们若能按时缴纳税粮,你们的孩儿有做官的机会呢?”
  这句话,像一把钥匙,瞬间打开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锁。
  尤其是三娘,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,腰杆都下意识地挺直了几分。
  她的儿子,可是村里读书读得最好的苗子!
  將来若是许家村还能出个金榜题名的,必是她的儿子无疑。
  “你们应该知道,读书科举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。”许閒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无比沉重,“你们的儿子就算头悬樑锥刺股,把书都读烂了,最后能不能中,谁说了算?”
  他顿了顿,目光如炬,扫过每一个人惊疑不定的脸。
  “是朝廷说了算!是相爷说了算!”
  许閒往前一步,声音压得极低,却像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眾人心上:“现在,就有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面前。咱们许家村,第一个响应新政,把税粮缴得足足的。这事儿,就是咱们递给相爷的投名状!是咱们给自家孩子,在相爷那里掛了个號!”
  “以后你们的儿子去考试,主考官一看卷子,『哦?暨阳县,许家村的人?』他心里就有数了!『这不是那个第一个支持相爷新政的村吗?』这卷子,能不仔细看吗?这分数,能不高看一眼吗?这叫什么?这叫贏在起跑线上!”
  他越说越激动。
  “可如果……”许閒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,声音里透著一股冰冷的寒意,“你们要是带头抗税,让相爷在朝堂上丟了脸。你们猜,会怎么样?”
  “你们的儿子,十年寒窗,进了考场,写出了一篇锦绣文章。主考官一看,『许家村?』嘿,他冷笑一声,把卷子往旁边一扔。为什么?因为相爷不高兴!相爷一句话,就能让你这文章,变成一张废纸!让你儿子这十年的心血,全都付诸东流!”
  “你们这是在拿自己孩子的前程,在赌啊!”
  “你们赌得起吗?!”
  最后一句,许閒几乎是吼出来的,声震屋瓦。
  整个祠堂,死一般的寂静。
  村民们脸上的贪婪和侥倖,瞬间被恐惧所取代。
  他们可以穷,可以苦,但不能断了子孙的前程,断了他们往上爬的唯一指望!
  “我的儿啊!”
  三娘突然发出一声悽厉的哀嚎,她猛地一拍大腿,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骨一样。
  她想到了自己那个天资聪颖的儿子,那可是她后半辈子的全部希望!
  要是真因为这几石粮食,断送了儿子的前程,她死了都闭不上眼!
  “交!现在就交!”三娘猛地站了起来,通红著双眼,指著外面,声嘶力竭地对身后的村民们吼道,“都愣著干什么!回家扛粮食去!谁他娘的敢耽误我儿子的前程,老娘第一个跟他拼命!”
  她这一嗓子,就像点燃了火药桶。
  “对!交税!马上交!”
  “快回家!別让咱村落在后头!”
  “三娘说得对!不能拿娃的前途开玩笑!”
  “他三叔公是天上的文曲星,他还能骗咱们不成!”
  原本还想著怎么赖帐的村民们,此刻像是被打了鸡血,一个个爭先恐后地往外冲,生怕自己跑慢了,就成了那个被相爷记在小本本上的倒霉蛋。
  祠堂里瞬间乱成一锅粥,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,场面一度失控。
  许閒站在原地,看著这群为了孩子前程而疯狂的村民,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。
  搞定。
  果然,任何时代的孩子,都是父母的软肋。
  至於你们孩子能不能高中,又关我许大县令什么事。
  ……
  与此同时,暨阳县城,一个阴暗潮湿的巷子深处。
  赵二狗蹲在墙角,手里死死攥著一把锈跡斑斑的剔骨尖刀,刀柄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肉腥味,让他阵阵反胃。
  在他面前的地上,摊开著一张皱巴巴的纸。纸上,画著一个年轻人。
  画中人眉清目秀,嘴角还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看上去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俊俏书生。
  这就是目標。
  陈彪的手下王麻子把画像和刀塞给他的时候,是这么说的:“城东头,县衙后院,就这个姓许的书生,以前欠了月娘姐的钱,不长眼,得罪了贵人。你今晚就摸进去,给他一刀,利索点,二十两银子就是你的,赌坊的帐也一笔勾销。彪哥让你放宽心,如果事情不成,彪哥也会帮你照看一家老小的。”
  一个欠了青楼钱的赖帐书生。
  赵二狗当时就是这么想的。这种人,杀了也就杀了,估计连个报官的都没有。
  可是,他现在不这么想了。
  他抓耳挠腮,脸上的表情跟吃了狗屎一般。
  因为就在刚才,他揣著刀,在县衙附近踩点的时候,去向街边两个閒聊的老娘们打听。
  可得来的消息,让赵二狗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像被人敲了一记闷棍。
  他低头,看了看手里那张画著“赖帐书生”的画像。
  他又抬头,看了看不远处那座戒备森严,门口站著两个带刀衙役的县衙。
  县令?姓许?年轻俊俏?
  赵二狗浑身的血液,瞬间凉到了脚后跟。
  他娘的!
  我接的活儿,是刺杀本地的县令?!
  杀一个欠钱不还的破落书生,和刺杀一个朝廷命官,这他娘的是一个概念吗?!
  这难度是一个级別的吗?!这风险是一个等级的吗?!
  最重要的是……这价格对吗?!
  二十两?
  二十两银子,你让我去杀县令?!
  赵二狗感觉自己快要哭了。
  他现在终於明白,陈彪最后拍著他肩膀,说的那句“汝妻子我养之,汝勿虑也”,到底是什么意思了。
  狗东西,陈彪,你坑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