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章 玄教人好啊,得杀啊,越杀越赚啊 (二合一)
  渊城中,一个浑身浴血的年轻人,正背靠一堵断墙壁,看著前方正在发生的一切,目眥欲裂,悲愤至极。
  那片废墟中,有一头“赤壤沙虫”正在肆虐横行.
  沙虫所过之处,大地晃动不已,一切建筑儘是倒塌崩毁,烟尘四起,身下更不知道有多少尸首,血流漂杵。
  那正是年轻人所属的帮会驻地。
  他们“赤血会”本是渊城三大帮会之一,兵强马壮,装备精良,会长更有炼罡修为,以战力强绝著称,威名赫赫。
  只不过,在“赤壤沙虫”之前,“赤血会”引以为傲的人员素质、装备、战力,都不足道哉,一触即溃。
  拥有炼罡战力的会长,连带著一批精锐帮眾,耗尽弹药,也只拼死了一头沙虫,等另一头沙虫穿行而至,局面成了一边倒的屠杀。
  很快,沙虫就注意到了他,长尾一扫,巨大身躯就已碾过废墟,將遍地尸体硬生生挤得爆开,朝那年轻人扑击过来。
  这沙虫的身子上都是血水,甲壳与甲壳的缝隙间,卡著碎肉、断骨、残肢、肝肠,甚至还有半截尸体。
  看这样子,简直不像是现实世界的生物,反倒像是一头浴血廝杀,刚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魔怪,恐怖到了极点。
  一人一虫相隔还有二三十米,年轻人就觉眼前一黑,目之所及,儘是沙虫的庞然阴影,鼻子更是遭浓鬱血腥气堵住,难以呼吸。
  面对这头非人力所能抗衡的怪物,他只能绝望地闭上眼,咬紧牙关,等待死亡的降临。
  腥风大起,扑面而来,其中更混杂著腥臭涎水,淋到年轻人的头脸上,將他浑身都浸透了,浇湿一片。
  年轻人虽没有睁眼,但也想像得出,沙虫已然张开血盆大口,朝自己一头吞下,或许连尖牙都已到了头顶!
  他的脑海中,甚至已浮现出自己被沙虫咬住,嚼得稀烂一片,吞入腹中的场景。
  年轻人现在只有一个想法。
  ——终於可以解脱了。
  似乎只过去了一瞬,又似乎是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,他忽然感觉到,近在眼前腥气,好像一下子变淡了?!
  紧接著,他就听到一阵轰隆隆隆的震响,背后断墙轰然倒塌,上半身失了支撑,一下子后仰,倒在废墟中。
  他的后脑勺磕在断墙,轰然一震,浑身骨头都震得发痛,更有一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。
  他勉强睁开眼,视线穿过烟尘,只见那头沙虫忽然转身,捨弃了自己这个唾手可得的“血食”,往远方窜去。
  年轻人看到这一幕,愣在原地,过了很久,才反应过来——我,活下来了!
  他紧绷的心神,一下子放鬆,身子就像是被抽空了气力,瘫软在地,再也动弹不得,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。
  同样的场景,在渊城各地发生。
  一时间,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千钧一髮之际,险死还生,看著沙虫远去的背影,或是欣喜若狂、或是怔怔出神、或是满心疑虑……林林种种,不一而足。
  当张石居低头,望向渊城之时,只见寇梁的神魂如今已回归肉身,他正在站在一头赤壤沙虫背上,朝城外而去。
  在寇梁身后,还跟著五六条沙虫,就像是拱卫將军的长龙。
  从张石居的角度望下去,还能看到有一股股烟尘,自渊城四面八方腾起,朝寇梁所在之处,匯聚而去。
  这每一股烟尘,都是一条沙虫。
  ——
  早在十五分钟前,关山等人已经同张三贤这一支分队匯合,杀出了渊城,回到了之前隱藏越野车的戈壁滩。
  等张石居以烈日凌空之姿,破空杀到,悬於高天,普照一方之时,关山便当机立断,带著一眾老兵和蹈海卫,驾车重返渊城。
  只不过,他们刚刚来到城外大道,就感到地面震动不已,更可以见到,有滚滚烟尘,正以极快速度,从城中瀰漫开来。
  烟尘中,隱约可见一条又一条赤红长影,腾动不止,身形所至,儘是地动山摇。
  即便关山等人都是百战锐士,见到这一幕,也不由得面容一变。
  以他们这支小队的装备、战力,处理一只两只赤壤沙虫不在话下,可眼前这阵仗,怕不是有二三十只沙虫。
  纵是“入定”强者,在开阔地带撞上这么一支沙虫集群,也只有落荒而逃,绝不可能直攖其锋。
  不过,渊城到底发生了什么,这些沙虫为何集结起来,往城外推进?!
  难不成,玄教中人已然大获全胜,甚至留有余力,可以出城扫荡了?!
  那,仍然留在城中作战的人呢?
  寇梁,以及那位千里驰援的神通强者,他们又怎么样了?!
  这个想法,同时在关山、张三贤等人脑中浮现。
  虽然没有任何人说出来,却有一股莫名的沉凝之气自生,在车中瀰漫开来,压得眾人几乎难以喘息。
  他们都神情严肃,握紧了枪。
  张三贤等人绝不愿相信,以寇梁的手段,会这么轻易就栽在城里,但事实就在眼前,由不得任何质疑。
  不过,就在这时,这些“赤壤沙虫”却忽然止住了身形,满空烟尘为之一洗,显出一条条遍布甲壳的赤红长躯。
  关山抬目一望,只见居中那条赤壤沙虫背上,立著一条熟悉人影,正是寇梁!
  寇梁也注意到他们的车队,一跃而下,双臂一振,肩胛骨一扇,捲起一股猛烈暴风,裹著身子向前滑行,直接落到车队前。
  他哈哈一笑:
  “诸位,咱们的任务,算是超额完成了!”
  看到寇梁的一剎那,老雄头激动得一脚踹飞了后座车门,一下子窜了出去,给他来了个大大的熊抱,又一阵手舞足蹈,语无伦次。
  “你、你、你,哎哟,他妈的,嚇死老子了,操,跟你小子一起出来做个事,老子的心臟都受不了了,娘的。”
  寇梁感受到那种完全发自內心,毫无作偽的关切之意,只觉胸膛一片温暖。
  这种感觉,丝毫不输给突破境界、躋身入定的剎那,甚至犹有胜之。
  寇梁也抱住他,哈哈大笑:
  “雄爷,以你的身子骨,哪儿有受不了的道理,说那些!你哪一次不是上赶著要来?!”
  老雄头毫无羞愧神色,砸吧了下嘴,回忆著刚刚发生的一切,一副意犹未尽的神色,很快又变得洋洋得意,理所当然道:
  “当然要来,他妈的,惊险归惊险,爽也是真的爽。”
  张三贤、赵丙生等人也凑了上来,见寇梁全须全尾,没有任何明显伤势,都鬆了口气,如释重负。
  关山却从寇梁身上,体会到一种不寻常的清朗气息,正如长烟一空,皓月千里,全无任何浮躁凌厉之气,洗尽铅华。
  这种感觉,他再熟悉不过。
  ——这分明是入定的气息!
  关山难以置信,惊嘆出声:
  “你入定了?!”
  此话一出,全场一片寂静。
  张三贤、老雄头等人,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,上下打量著寇梁,那不像是在看一个人,倒像是在看一头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兽。
  这些老兵都不怀疑,以寇梁的天赋,必然会打破瓶颈,证得入定境界。
  但没有一个人想得到,他居然这么快就成功入定,十七岁的入定强者,这是什么概念?!
  最起码,在一眾老兵的印象中,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人物。
  就算是寇梁的爷爷寇天华,也是在三四十岁后,才凭藉深厚积累,打破关隘,证得初定。
  寇梁一笑:
  “侥倖而已。”
  张三贤竖起一根大拇指,讚许道:
  “妈的,比老子会装。”
  老雄头本来也想这么说,但他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张三贤的机会,呵呵一笑:
  “傻逼,你会装个锤子。”
  见两人又要大吵一架,赵丙生连忙上前,望向那些静止不动,简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的赤壤沙虫,问道:
  “小梁,这些长虫又是……?”
  比起寇梁躋身入定境界的消息,还是眼前这一幕,更让赵丙生震撼。
  他完全想不到,寇梁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,才能操控这么多的赤壤沙虫。
  赵丙生的脑子转得很快,想得更为深远——这法子能持续多久、控制力度怎么样,是否能够让沙虫为我所用?
  寇梁看著赵丙生的期待目光,一下子明白了这位老前辈的意思,解释道:
  “这些都是被玄教改造过后的个体,不过,我也掌握了一个法子,可以控制它们的一举一动,让它们往东,就绝不能往西。
  “如果没有其他人施法干涉,就能保证万无一失,没有失控的风险。”
  这群老兵都是行走荒野的老油子,见惯了赤壤沙虫,很清楚这些长虫的能力,一听这话,眼睛皆是一亮。
  他们再看向这群赤壤沙虫,目光都变得无比热切,不像是在看一群异种怪兽,倒像是在看一座座行走的金矿。
  天际明光一闪,张石居也落到这里,收了神通,重新变作那个穿著朴素、两鬢斑白的老人。
  他面容发白,走起路来,身子也有些踉蹌,难掩疲態,一种虚弱之感,从內而外地散发出来。
  光从看这一幕,任何人都想不到,这个看似风烛残年的老人,竟然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通强者。
  不过,关山认得他,只一见,便抬起手臂,敬了个再標准不过的举手礼,沉声道:
  “张教授。”
  他麾下的蹈海卫亦是有样学样,抬手敬礼,动作整齐划一。
  张石居摆摆手,示意不必多礼,才来到寇梁身旁,望向那一批沙虫。
  以他的眼力,自然看得出来,寇梁是用的什么法子,控制了这些沙虫,不禁感慨道:
  “我是真没想到,幽明术竟然还有这等妙用。”
  其实,以张石居的精神力,也完全可以压服、甚至是催眠这群沙虫。
  但这种法子太没有性价比了,有这个功夫,他自己想做什么都做完了。
  並且,这种催眠术要持续不断地输出精神力,一旦输出中断,赤壤沙虫就会醒觉。
  因此,无论从性价比,还是从泛用性来说,寇梁利用鬼卒来控制沙虫,都要远远胜过暴力催眠。
  张石居转过身,望向渊城,负手而立,笑道:
  “这一次,你又立了大功啊,想没想过,要找雷小子討什么奖赏?”
  寇梁摇头,诚恳道:
  “如果不是张老千里驰援,一锤定音,我就算是做得再多,也起不到决定作用。
  “至於奖赏……我藉此机会,突破入定,就是最好的奖赏,其他外物,就让雷掌院看著定吧,我相信他,不会亏待功臣。”
  寇梁说的是肺腑之言,他知道,自己今夜虽然做了不少事,但这是因为有张石居在前面,顶住了最大的压力。
  如果张石居没来,他在突破入定之后,也只能在渊城打打游击,能捣毁几个仪式节点就捣毁几个。
  至於最后能否阻止坐镇祭坛、手持撞天钟的玄先生,中断仪式进程,那就要看天意了。
  就在两人交谈间,远方夜幕中,忽地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震鸣声,一艘又一艘钢铁飞艇,搅动玄空大气,破云而出,朝渊城驶来。
  等到了渊城周遭,便有一个个黑点,自飞艇底部坠落,划出一条条弧线,占满夜空,杀气腾腾,凌厉至极。
  那每一个黑点,都是一位隶属於湛卢司的高手,他们穿著外骨骼装甲,张开滑翔翼,朝城区降落。
  眾所周知,在靖安院下属两司一署中,湛卢司最是战力卓绝,从人员素质到武器装备,都胜过只负责寻常治安的巡捕司,且是远远胜过。
  在道国战斗序列中,湛卢司属於特殊机动部队,主要承担反恐、防暴、清剿玄教余孽等高危任务,除去单兵武装外,甚至还配备有装甲力量。
  因此,眾人只是一见到那些重型飞艇,就明白,渊城之事已定,再不会有任何波折。
  寇梁也长出一口气,放鬆下来。
  他虽是突破了境界,但经过一连串苦战、激战后,仍是不禁感到疲惫。
  毕竟,就算是入定强者,也还是肉体凡胎,也会累、也会伤。
  不过,疲惫归疲惫,当他看到识海中盘踞的鬼卒后,还是露出了发自內心的笑容。
  分出去三十六名鬼卒,占据“赤壤沙虫”之脑宫,寇梁识海中还留了六十四名鬼卒,拱卫神魂所化的牛头法相。
  这总计一百的鬼卒,便是他容纳半数仪式之力后,取得的全部收穫。
  六十四名鬼卒的神魂波动,与寇梁的神魂完全相连,按照八卦九宫之理,结成了一个古怪阵势。
  这阵势法度森严,不止能护持魂魄,抵御外邪,更在潜移默化间,锤链著鬼神法相,不断精炼其本质。
  寇梁不由得在心里感慨:
  ——果然,死掉的玄教人,才是最好的玄教人,不仅让社会更安定了,还有这么多好处,不杀不行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