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蜕生者,血战
  太阳完全落山,昼夜交替之际。
  寇梁也打完了一套拳,睁开眼。
  他双目璀璨如炎,看不出一点疲惫感,反而是暖洋洋、醺醺然,心灵更是澄澈光明,晶莹剔透,返照肉身。
  他沉浸在这种体悟中,整理著今天的收穫。
  忽然,寇梁察觉到周遭的风水阵局,起了一种奇怪的变化,煞气汹涌澎湃,气场刚烈,金戈铁马,正如巨石投湖,惊起滔天白浪。
  他很快意识到,那“巨石”正是一位强悍到极点,气势猛烈凶戾的大高手。
  ——並且,此人正朝自己而来!
  寇梁头皮一炸,吐气开声,周身发劲,一脚踢中身前圆桌,桌面当空疾旋,裹挟暴烈劲风,横飞撞去。
  房间之內,炸开连珠炮般的巨响,窗户碎裂,玻璃四溅,书架亦为之倾倒,客厅一下子变得遍地狼藉。
  这桌面所挟之力奇大,简直比得上一块大石磨盘,若是击中常人,顷刻便要筋骨寸断,血肉成泥。
  可在呼啸风声中,寇梁却听见了另一个声响,那是锋利到极致,撕空裂气的锐响!
  “刺啦”一声,大圆桌沿著木质纹理,断成两片,残骸撞在墙壁上,將墙皮直接撕裂,露出钢筋混凝土的结构,激起浓郁尘埃。
  那条黑影藉助圆桌残骸掩饰身形,一直到完全进入室內,才纵身跃起,朝寇梁斩出一刀。
  一抹凛冽寒光乍现,劈开漫天烟尘,其中蕴含的森然杀意,更是摄人心魄!
  但寇梁也在踢飞大圆桌后,借力纵身一跃,扑到墙边,伸手一捞,大枪入手。
  然后,长枪便轰了出去!
  “轰”这个字,就说明寇梁出枪之猛、之烈,已经不能用刺、扎来形容,如炮弹出膛,暴烈至极,只要中枪,便是粉身碎骨!
  可蛇人却用钢筋铁骨的身躯,以及质地奇特的厚重骨刀,硬生生拦住了这一枪,甚至一步未退,只是周身鳞甲震盪,金铁鏗鏘!
  刀、枪交击,雄浑大力激盪碰撞,掀起重重气浪,四周烟尘尽散。
  寇梁也趁此机会,看清了对方的真容。
  那根本不是人,而是一只像是人身与巨蛇结合的扭曲生物!
  它的头颅硕大而扁平,身子细长,鳞甲光滑,四肢健硕,关节处骨刺倒立,手持一柄漆黑骨刀,目光森然之余,亦有疑惑。
  ——此人之心灵,竟然敏锐到这样的地步?
  任何一个道国人都认得出来,这正是“玄教”最负盛名的蜕生者。
  只有最虔诚的玄教教徒,才能够蒙受地母恩典,进入“蜕生池”,转化成这副披鳞带甲、形如蛇人的外貌。
  这种蛇人力大无穷,钢筋铁骨,极適合在城区作战,虽然是作战序列,在玄教內部也有颇高地位,极其罕见。
  寇梁在巡捕司干了两三年,也只见过一次这种等级的玄教教徒。
  当时,寇梁武功尚未大大成,纵然有李队长压阵,又是四五人围攻一名蛇人,也打得格外艰苦。
  有一位巡捕还受了重伤,半年没能下床,就此告別一线。
  但这头蜕生蛇人,却远比寇梁此前遇到那只恐怖,起落之间,无声无息。
  如寇梁不是和张石居畅谈一番,精神境界大有长进,只怕一个照面,就要横死当场。
  蛇人见刀路受阻,手腕一转,刀刃横斜,沿著枪桿斩向寇梁手腕,一路爆发出巨大火星,绚烂非常。
  铁腥气浓烈至极,裹挟著灼热焦糊味儿,冲入寇梁肺腑中,带来一种惊心动魄的危机感。
  他知道,这是死亡的气息。
  但凡自己有丝毫疏忽,便要命丧当场,万劫不復!
  ——兵器较量,就是如此凶险!
  生死一线间,寇梁心湖一片澄澈,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个形相。
  那是一头被铁链捆缚的恶虎。
  五坛神打——虎籙神煞!
  寇梁家传的“五坛神打”,正是以神意借相,强化自身气势,甚至是催化生命潜能,爆发出破限之力!
  恶虎豁然开眼,仰天长啸!
  现实世界中,寇梁亦怒目圆睁,髮丝如野火升腾,面颊迸起青筋,狰狞丑恶,彷如鬼神!
  他身形一伏,沉肩坠肘,脊柱却高高拱起,几欲撑开皮肉,一弹一抖,內外相合,以身带枪,向前扑杀。
  如一头坐窝猛虎,吊睛怒目,睁眼就杀人!
  蛇人竖瞳一凝。
  它知道,一寸长一寸强,在寇梁中刀之前,自己一定会先被捅穿。
  自从完成转化以来,它还是第一次,遇到如此难缠的对手。
  ——很好,这才是我要的猎物!
  寇梁的全部精气神,都已灌注在这一枪中,力道集中且凝练,就算是一辆汽车,都可以轻易扎穿。
  因此,蛇人也不能直攖其锋。
  它十根足趾抓地,长尾刺入地面,如一根承重梁,猛地稳住身形,手臂翻折,一瞬之间,连斩三刀,连环劈中枪桿,三次响声连成一线,震耳欲聋。
  刀刃与枪桿碰撞,浑厚弹抖劲顺著刀身传来,一直震盪到蛇人肩头,令它难以再抢攻,只能借力飞退,试图重整架势。
  寇梁脚步一迈,衔尾追杀,双手交替换把,藉助这股弹劲,一抖枪身,枪尖一晃,如蛟龙探首,刺杀向蛇人浑身各处。
  这一式“龙点头”,没有“虎扑”的狂猛霸烈,打击范围却奇大,且每一枪都足以穿金裂石,穿透力十足。
  蛇人再次拔刀,只是枪尖一被格挡,便立刻收回,復又从寇梁腋下、腰眼、乃至肩头、背后、颈后等空位刺出。
  枪影连绵,一室之內,尽成锋锐地,一切陈设布置,皆被打爆,书架崩溃,书页散落,又被劲风撕扯成更细小的碎屑,四处纷飞。
  一桿生铁大枪在他手中,简直是轻若无物,好似一根芦苇,曲直由心。
  只三个呼吸的时间,刀、枪就已碰撞了十数次,每一次碰撞,都令气流爆破,炸开浓烈铁腥气。
  仿佛这里不是狭窄室內,而是一处兽穴山窝,群虎环伺,洞外则是风雨大作,电闪雷鸣。
  里外皆是绝地,危机四伏。
  可是,这蛇人虽然高大,身姿却柔弱无骨,灵敏得不可思议,在短暂適应攻势后,便开始用鳞甲偏斜枪锋,身形更不断逼近。
  火迸溅,將散落的纸张点燃,令其化为一团团烈火,战场越发险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