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水尸
  夜色如墨,小洪河畔。
  许戒甲跟在云鹤身后,在河边寻了许久,没见到村民说的陌生人。“师兄,那些人难不成逃了?”他话音刚落,忽然驻足,鼻翼微动,“不对!有阴气!”
  “嗯。”
  云鹤微微頷首,隨手一抖剑穗。
  那缀著的三枚铜钱无风自动,齐齐指向河畔一间渔屋。
  走近细看。
  木屋朽败,蛛网垂掛,屋旁散落著篝火余烬。
  “吱呀——”
  门轴转动。
  屋內蛛网密布,正中却突兀地摆著一个崭新陶瓮。
  瓮口用硃砂画著符文,四周散落著沾血的稻草人。云鹤剑尖一挑,瓮中传出“咕咚”水声。
  “是锁魂瓮。”许戒甲攥紧镇魂铃,“这里有邪修在炼生魂!”
  “好大的狗胆,敢在红云庙地界行此邪祟!”
  云鹤冷哼一声,两人正要探寻邪修踪跡,忽闻远处传来唱丧声。
  循声觅去,见一座荒坟下,有个乾瘦老翁正跪地烧纸。清明早过,又值深夜,更兼此地鬼灾刚起...
  这老头...
  是胆大包天?是痴傻?
  还是...
  两人眼神一碰,默契地分站两侧,法器悄然入手。
  老翁似听见衣袂窸窣,猛地扭身,见夜色中矗立著两个深红道袍的高大身影,顿时双眼暴突,喉咙里挤出尖利嘶嚎:“啊!鬼!鬼啊——!”
  他连滚带爬地逃窜。
  两人对视一眼,不疾不徐缀在后面。
  老翁一路跌撞,最终瘫软在一处洞口前,昏死过去。
  “师兄,这......”
  许戒甲看向洞口,谁都明白,这是有人设局引他们来此。
  “不要著急。”
  云鹤面色沉凝,甩出一张雨符贴上老翁面门。片刻后老翁睁眼,见了二人,嘴唇翕动,却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  “人傀?”
  云鹤脸色微变,盯著洞口陷入沉思。
  一旁的许戒甲心念电转:“我由死化生,能魂魄相交,懂鬼怪之语。这老翁口不能言,莫非是被封了魂?若能如那老鬼般以心印心...”
  念及此,他一把钳住老翁手腕,闭目凝神。
  霎时间魂魄交融!
  眼前景象骤变,一尊血色巨鼎浮现,猩红雾气翻涌,鼎上倒悬著一个乾瘦身影,正是老翁。
  “青瞳望气术!”
  许戒甲定住心神,双瞳泛起青幽之色,周围血色渐淡。
  “厉害。”老翁恍惚睁眼,见是生人,苦笑道,“能魂魄交融,与魂交流,看来是师承走阴一派的修士。这年头,倒是少见。”
  “你为何在此?”
  许戒甲开门见山。
  老翁笑容苦涩:“非我所愿。我本是黄棲山修士,携家眷下河寻宝,不料遭人突袭擒拿,两魂五魄被封,被炼成了这副人傀模样,带至此地。”
  “来此作甚?”
  “那人命我在此烧纸,说必有修士循跡而至。”
  “那人是谁?”
  “唔...不知。”老翁摇头,满面悽惶,“那修士修为深不可测,红云一闪,我等便失了知觉...”
  红云?!
  许戒甲心头剧震,瞳孔由青转黄,眼前景象崩散。
  再看手中老翁,已然气绝。这正是邪法炼人傀的恶果:封魂引路,用过即废。
  “戒甲。”
  “在!”
  “隨我下洞。”云鹤霍然起身,指向洞口,“有人费心將你我引出洪工村,我偏要看看,这洞里藏著什么魑魅魍魎!”
  “师兄,这般冒进.....”
  “休要多言,跟上。”云鹤袍袖一拂,一朵凝实的红云飘出,在他掌中化为一桿赤玉如意,“我倒要瞧瞧,是何等邪物,能搅动一方鬼灾!”
  如意轻挥,一股沛然的劲风瞬间裹住许戒甲,两人如离弦之箭射入洞窟。
  ......
  劲风呼啸穿洞,许戒甲被风裹挟,两侧岩壁飞速倒退,最终在一处水汽瀰漫的暗河边停下。
  不远处的河岸上,散落著定魂钉、引魂幡之类的法器,还有一盏黑红云纹的骨灯亮著。
  云鹤散风落地,眉头紧锁:“千魂引路灯。”
  “这便是鬼灾源头?”
  “或许。”云鹤足尖轻点,两道清风盘旋托足。他怀抱如意,顺手抄起那盏妖异骨灯,“戒甲,你在此等候,我下河一探。”
  “遵令!”
  待云鹤入河,许戒甲立刻摸出镇魂铃,警惕地环视四周,確认暂无凶险,才略鬆口气。
  他仰头望著洞顶,只觉今日之事迷雾重重,危机迫近。
  红云、鬼灾、人傀...
  这些线索串联,庙主那张面孔不由得浮上心头。
  邪修岂会自露马脚?
  莫非是庙主故意引他们来此剿灭“邪修”,以掩自身行跡?
  可如此行事,岂非更易暴露?
  是警告?
  许戒甲猜不透那心思。
  他下意识按了按內衬里的蜃阴寿衣,心头嘆息:“云隱无相诀...”要学此术,需蛟龙口中龙涎。可龙涎是修真界的上好药材,如此珍贵,他哪里寻得到?
  正想著,远处暗河突然掀起波涛,一头水尸破水而出。
  “师兄他...”许戒甲眼角余光瞥见水下幽光,喉头一紧却无暇他顾。水尸现身的剎那,他青瞳骤缩,望气术自发运转,尸身经络死气毕现!
  “噗!”
  水尸胸腔猛地爆裂,三条骨刃破体刺出!
  刃面咒文流转,暗河顿时浊浪翻腾,腐臭味扑面而来。
  许戒甲后撤半步,左手掐诀一引。
  “叮铃铃——!”
  镇魂铃尖啸震颤,数十道凝练音波如涟漪般盪开,狠狠撞上骨刃!
  “咔嚓!”
  两柄骨刃应声碎裂,碎片四溅!
  最后一柄却硬生生撕裂音障,挟著刺耳尖啸,狠狠劈在镇魂铃上!
  “鐺!!”
  金铁爆鸣,火星混著铜绿飞溅!
  铃身剧震,裂纹如蛛网般蔓延!许戒甲只觉虎口剧痛,一股阴寒顺臂直窜,整条右臂瞬间酸麻失力!
  “轰——!”
  他腰身猛拧,骨刃擦著道袍呼啸而过,深深贯入身后岩壁!
  许戒甲咬牙抖腕甩出三张黄符,符纸凌空燃作火链,死死缠住那柄骨刃!趁此间隙,他俯身抄起地上的定魂钉,青瞳死死锁定水尸后颈尸窍,手腕一抖,钉子化作寒芒精准钉入!
  “噗!”
  钉入腐肉的瞬间,阴气如沸水般喷涌。
  水尸狂性大发,疯狂驱动骨刃,想搅碎符链脱困。
  许戒甲不退反进,蜃阴寿衣猎猎作响,挡下阴冷阴气,袖中又甩出五张黄符。他双指並剑抵在额前,咒言如雷:“太上台星,锁魄封形!”
  先前飘散的符灰骤然聚拢,化作赤金锁链缠住水尸。阴气与金锁交锋,滋滋作响,尸吼声渐渐减弱。
  许戒甲暴起前冲,最后一根定魂钉贯入尸颅。
  “砰!”
  水尸僵直栽倒,骨刃寸寸崩裂。
  许戒甲一口气尚未喘匀,暗河之下陡然掀起狂澜!水浪滔天中,云鹤双目赤红,身影如电,一把抓住他臂膀,不由分说便朝洞外急掠!
  “师兄......”
  “快隨我回庙,出大事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