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1章 太子薨了!
  太子府,正院。
  宇文振从宫里回来后,精神確实好了两天。
  可是到了第三天,他的所有力气像是突然被抽空一般,再次臥床不起。
  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,便落在了宇文翊身上。
  才短短几日的时间,宇文翊的脸肉眼可见地瘦了。
  府上谢绝太医,是因为太子知道自己的病没得治,不想在死前折腾自己。
  这日清早,太子醒来后就看到趴在自己床边的儿子。
  儿子的五官长相跟已故太子妃姜南惜更相似。
  他垂眸,凝著儿子的脸,心底生出无限感慨。
  时间过得真快啊,仿佛一眨眼的功夫,他的儿子竟然长这么大了。
  而他如今一闭眼,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他跟姜南惜大婚那日的场景。
  他盯著儿子看了许久,儿子这张稚气未脱的脸蛋跟他记忆中那张脸一点点重合。
  宇文振看著看著,忍不住伸出枯瘦如乾柴的手,一点点靠近儿子的脸蛋。
  然而,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儿子脸蛋的时候,宇文翊眼睫毛颤了颤,慢慢睁开眼睛。
  他视线跟宇文振对上的那一刻,心头一喜,“父王,您醒了?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厨房那边一直温著您平日喝的药,儿臣这就让人……”
  “翊儿!”
  宇文振见儿子要去叫人,立刻出声叫住他,“我不想喝药,你过来,我还有些话想同你讲。”
  宇文翊见他今日说话不仅没有咳嗽,而且每个字吐出来都很清楚,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终於落了地,“父王,儿臣瞧您今日精神极好,想来应该是身体有所好转了。”
  他对宇文振这个父亲其实没有特別深厚的感情。
  毕竟,他出生后没多久,宇文振便缠绵病榻。
  在宇文翊的记忆里,他跟他五皇叔相处的时间都比跟宇文振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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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但是,他又不希望宇文振死得这么早。
  毕竟,他的年纪还小,宇文振一死,太子这位空悬,他的几位皇叔个个都有想法。
  而他无时无刻不在痛恨自己,为什么不能快些长大。
  太子之位本就该是他的,他不想被任何人抢走!
  宇文振大概也能猜到自家儿子的一些心思,看向他的眼神中渐渐生出愧疚,“翊儿,父王怕是没办法再陪你长大了。你要答应父王,以后就算只剩你一个人,你也要好好长大。”
  宇文翊听著宇文振一副交代遗言的口吻,心臟狠狠一揪,“父王!你答应过儿臣,你会陪儿臣长大,你千万不能食言啊!”
  “父王当然想亲眼看著你长大,可是父王大限已至,没有办法再陪伴你左右了。”
  宇文振抬手,轻轻碰了下宇文翊的发顶,眼眶一下子红了,“翊儿,父王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一切,父王若是撑不过去,隱风会代替父王陪著你,保护你。”
  “父王!儿臣不要隱风!儿臣只希望父王能好好的!”
  宇文翊跟他对视著,看著床榻上被病痛折腾得骨瘦嶙峋的年轻男人,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中滚落,“我从小就很羡慕那些有爹娘陪著的孩子,每次去街上看到旁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,我羡慕得不得了。我总在心里告诉自己,总有一日,父王的病会好起来,到时候父王也会带我去街头閒逛,去买最甜的葫芦给我吃!”
  “好,父王让隱风……”
  “不要!我不要隱风!”宇文翊一把抱住宇文振的手臂,用力摇头,“我谁都不要!我只要父王!”
  “你……咳咳!傻孩子,父王何尝不想多陪陪你,可是老天爷他不让啊!”
  宇文振的声音哽咽,薄唇颤了几颤,好不容易才稳住情绪,“你仔细听父王说,铁矿的事,父王已经安排妥了,你皇祖父查不到你头上。但是私兵的事,定是有人故意爆出来的。父王別的不担心,就怕父王不在了,有人会按捺不住对你下手。”
  铁矿是宇文翊搞出来的,宇文振为了帮儿子,只能狠心捨弃了铁矿,把铁矿分散到几位弟弟的庄子上。
  法不责眾。
  靖元帝查出来几个儿子名下的庄子上都有铁矿,便知道其中另有隱情,不会降罪。
  可私兵一事,犯了靖元帝的忌讳,偏偏证据又直指太子府。
  宇文振只能自己扛下此事,並且以自己的性命替宇文翊求得靖元帝的怜惜。
  宇文翊抬起手背,用力抹去眼角的泪痕,“不会的!儿臣不会给那些人可乘之机!父王,你要相信儿臣有能力照顾自己!”
  “翊儿……咳咳……你听著,待父王离世,你能依仗的只有两个人,一是你皇祖父,还有一个便是你五皇叔……咳咳……”
  宇文翊抽泣一声,吸了吸鼻子,“可是五皇叔已经有了亲生儿子,他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一心一意疼爱儿臣了。”
  宇文振见儿子如此委屈,沉吟片刻,缓声道,“你五皇叔最重情义,如果我们想办法离间了他跟那对母子的关係,相信他最后还是会站在你这边。”
  宇文翊瞳孔微微一紧,追问道,“父王,您有什么法子?”
  宇文振道,“本宫记得五弟娶的那位王妃医术不错。”
  宇文翊点头,“是的!端午的时候,儿臣本想趁机解决掉裴小辞那个麻烦,就是被那个女人识破了!”
  宇文振这段时间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,但是他確实很用心地在替儿子铺路。
  他知道宇文拓一直很看重他们的兄弟之情,所以他打算利用这一点,將宇文拓拉到自家儿子的阵营。
  宇文拓腿废了,但是脑子还在。
  只要他能帮宇文翊,那么剩下的那几个弟弟根本不足为惧。
  想著,宇文振再次开口,“她既然会医术,那必定也懂如此製毒,所以我们可以……”
  然而,他的话还没有说完,喉咙就感觉一阵腥甜,“咳咳!咳咳咳……噗!”
  宇文翊看著宇文振喷出一大口鲜血,当场嚇坏了,“父王!父王!你怎么了?”
  宇文振张了张嘴,一觉没来得及回答他,喉咙里的鲜血便无法控制地往外涌。
  他一口接一口地往外吐血,很快身上的被褥就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。
  宇文翊脸都嚇白了,“父王,你忍著!儿臣去叫人!去叫大夫!”
  “没用了……”宇文振伸手溅到鲜血的手拉住儿子,对他道,“翊儿,父王撑不了多久,你不要走,父王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……咳咳……”
  “父王,你別说了!你別说了!”
  宇文翊见他话还没说多少,便吐出一口又一口血沫,哭得更凶了,“我去叫人,让太医来给你开药!前几天父王的精神已经好很多了,太医肯定会有办法,让父王好起来!父王,你等著我……”
  “翊儿……噗!”
  宇文振见儿子跑到门口,急得伸手想抓他,可是还没有抓到,口中就再次喷出鲜血。
  下一刻,他身体往前一倾,竟直接从床榻上滚了下去。
  咚!
  宇文翊已经跑到门口,听到动静,忙不迭扭头看过去。
  当看到滚到地上的宇文振,他连忙折回去,扑到宇文振跟前,想把人扶起来。
  见宇文振一动不动,他嚇坏了,“父王,父王!你快醒醒!”
  不知道喊了多久,宇文振的眼皮动了动,终於睁开眼睛。
  可是,他的眼神已经浑浊无光,却抬手摸索著想去抓宇文翊的手,“翊儿……记住父王的话,找你五皇叔……他的王妃和孩子不能……不能留……”
  可惜,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,便戛然而止。
  他举起来的手一僵,在半空中停顿了下,紧接著便重重摔回地上。
  宇文翊看著在自己怀里咽气的宇文振,大叫一声,“父王!”
  宇文振的头无力地垂向一边,再也无法给他回应。
  …………
  太子薨了!
  裴云箏在听说此事后,立刻去书房找宇文拓。
  没等她开口,宇文拓视线扫过她身上的衣裳,先她一步道,“你去换身衣裳,叫上小辞,我们去太子府弔唁。”
  太子有自己的府邸,他的丧事在太子府进行。
  宇文振死得太突然,所有人都始料未及。
  消息从太子府传进宫时,靖元帝正在庄嬪的玉芙殿用膳。
  在听完李德喜的话后,他的手一颤,手上的瓷碗顿时掉落在地,摔得粉碎。
  靖元帝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,“怎么可能?振儿离开皇宫的时候,不是还好好的吗?这才几天的功夫,怎么就……怎么就……”
  其实,任太医不止一次跟他说过,宇文振的身体已经毁了,哪怕用再好的药汤也难以续命。
  前几日突然能下地,也许只是迴光返照。
  庄嬪还从来没见过靖元帝如此失態的模样。
  她对朝堂上的事知道的不多。
  虽说她也有个儿子,但是她出身低,她儿子又没有成年,哪怕有心想爭那个位置,也没有那个实力。
  此时,她见靖元帝一脸悲痛,连忙宽慰道,“皇上,您再伤心也要保重龙体啊!太子府里的小世子年纪还小,他还需要您这个皇祖父的照顾。”
  靖元帝闻言,缓缓点了下头,“对!你说得很对!朕还要照顾翊儿!”
  说到这里,他扭头看向李德喜,“你立刻去准备一下,朕要出宫去太子府!”
  …………
  蝉鸣刺破暑气,太子府朱红檐角却垂满惨白的招魂幡。
  滚烫的日头下,素纱在廊柱间飘荡,蒸腾的热浪裹著艾草薰香,混著冰棺散出的寒意,凝成令人窒息的沉重。
  灵堂前,宇文翊跪坐在青砖上,单薄的孝衣早被冷汗浸透,手中青铜磬几次滑落,在死寂中砸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。
  黑沉沉的棺槨映在他的瞳孔里,他眼泪像是决堤一般,不停地往外涌。
  靖元帝赶来太子府,看著眼前场景,眼眶一下子湿了。
  灵堂里还能闻到挥之不去的血腥味,可见他的振儿临死前依然遭受了不少苦。
  他盯著宇文振的棺槨,还没说话,身体突然一个踉蹌。
  “皇上!皇上请节哀!”
  守在他身侧的李德喜,眼疾手快,一把扶住了靖元帝。
  靖元帝站稳身形,目光依然死死盯著棺槨,玄色龙袍下露出的手背青筋暴起。
  “是朕不好……是朕无能……没能救回振儿!”
  这时,宇文执走上前,“父皇,您要保重龙体!若是大皇兄看到您如此,他在九泉之下也无法安息!”
  宇文择也走过来,“是啊父皇,你想想翊儿,他年纪还小,如今没了父母,他还需要仰仗您。”
  翊儿?
  靖元帝眼珠动了动,慢慢將视线投向跪在棺槨旁的单薄身影,“翊儿,你要坚强些。”
  宇文翊一直在烧纸钱,听到有人叫自己,他慢慢抬头,一张满是泪痕的脸蛋便暴露在眾人眼前。
  “皇爷爷……”
  他悲痛到了极点,嗓子早已哭哑了,喉间发出如小兽般的低低呜咽,“我再也没有父王了……呜呜……呜呜呜……”
  他哭得肝肠寸断,靖元帝的心都快碎了。
  他最爱的长子已经离世,翊儿是他的嫡长孙,他小小年纪,就再也没有父母的庇护,实在可怜。
  “乖,別哭,別哭……”
  靖元帝说著,自己的声音倒是哽咽起来。
  庭院中,百官跪成白浪,哭號声此起彼伏,“臣等恭送太子殿下——臣等恭送太子殿下——”
  宇文拓一家三口也站在百官之中,他们看著灵堂上早已泣不成声的宇文翊,心情很是复杂。
  宇文翊虽然狠毒,到底还是个孩子,遇上这样的大事究竟也绷不住了。
  靖元帝哄了许久,宇文翊的情绪才一点点平復下来,“翊儿,有朕在呢,会没事的。”
  “翊儿以后便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,父王在世的时候,翊儿还奢望有朝一日,父王再添几个弟弟妹妹,也好让太子府热闹起来。可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,整个太子府只剩一个翊儿……”
  “谁说你没有兄弟?你五皇叔家的小辞不就是你弟弟?”
  靖元帝说著,扭头环顾一圈,视线扫到弔唁人群里的裴小辞,立刻对他招手,“小辞,你过来。”
  “皇祖父。”
  裴小辞应了一声,扭头瞥过裴云箏和宇文拓,“父王,母妃,皇祖父叫我,我过去一下。”
  裴云箏看著儿子,轻声道,“去吧,小心些。”
  “嗯!”
  裴小辞应了一声,转身朝灵堂那边走去。
  灵堂上,穿著孝服的宇文翊看著走近的裴小辞,手指反覆摩挲著衣袖里藏著的药瓶,稚气的脸上闪过一抹阴狠之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