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3章 温惠放异彩 月轮斗裂地
  第193章 温惠放异彩 月轮斗裂地
  “鐺——!”
  金铁交鸣之声陡然炸响,震得擂台四角悬掛的猩红锦旗簌簌抖落细碎尘埃,连空气都似被这股锐响震得微微发烫。
  温惠手腕轻翻,长剑斜挑而出,剑脊精准撞上温玉衡铁尺的棱边,那股看似轻柔的力道里竟裹著一缕刁钻暗劲,顺著尺身节节窜进温玉衡掌心。
  他只觉虎口一阵发麻,铁尺险些从指间滑脱,踉蹌著后退半步,脚掌在檯面上蹭出浅痕,才勉强稳住身形。
  先前眼底的轻慢早已被凝重取代,他紧攥铁尺,喉结微滚:这女子的剑劲竟如此刁钻,绝非只会摆弄架子的庸手。
  要知他手中的带棱铁尺是洛水门独门兵器,三寸厚的尺身混铸玄铁,边缘磨得锐利却无尖刃,抡起来能砸裂碗口粗的坚木,格挡时可硬抗寻常刀剑,向来以力破巧,今日却被逼得这般狼狈。
  温玉衡深吸一口气,沉下腰腹稳住下盘,双手紧握铁尺猛地旋身横扫。
  铁尺带著沉闷的破风声直逼温惠腰侧,尺身划过空气时,竟隱隱扯出“裂风”的锐响,连檯面上的木屑都被卷得纷飞。
  这“寒江扫岸”本就是洛水门以力压人的基础杀招,寻常人若硬接,手腕少说也要被震得脱臼。
  温惠却半步不退,脚下须弥游踪步骤然加快,身形如风中柳絮般向后飘出半尺,衣袂轻扬间,恰好避开铁尺的横扫。
  未等温玉衡收招,她足尖在台面轻轻一点,借著反衝力向前掠出,长剑贴著身侧划出一道冷冽寒光,剑尖直指温玉衡握尺的右手腕——角度刁钻得正好卡在铁尺回防的死角,连半分闪避的余地都不留。
  温玉衡只觉手腕一凉,下意识旋尺格挡。
  “鐺”的脆响再次炸开,震得他手臂发麻,不得不再次后退,少年人的傲气被彻底激起,额角青筋微跳:“师姐好生刁钻!”
  话音未落,他猛地踏前两步,铁尺高高举起,带著“呼呼”的风声竖劈而下,直砸温惠头顶。
  这“怒涛裂石”是洛水门成名绝技,需將內劲尽数灌注尺身,砸下去能劈开半尺厚的青石板。
  温玉衡虽未完全掌握,也使出了七八分力道,台面都被他踏得微微下沉,木缝里渗出细碎木屑。
  台下眾人纷纷屏息。
  化府玄宗宗主沈清砚捻著鬍鬚的手顿了顿,眼底闪过一丝讚许,指尖不自觉地跟著微微点动。
  而玄微斋斋主苏隱棠蹙起眉头,指尖轻叩桌面,轻声道:“太过刚猛,恐难持久”。
  唯有元照依旧从容,指尖轻轻叩著桌沿,目光落在温惠那柄泛著冷光的长剑上,嘴角噙著一丝淡笑,不见半分担忧。
  擂台上,温惠见铁尺如泰山压顶般砸来,眼神终於微变,却未露半分慌乱。
  她不再只凭身法闪避,手腕一翻,长剑“嗡”的一声轻鸣,剑身震颤间带起细碎剑风,吹得檯面上的木屑轻轻打转。
  脚步向左侧横跨半步避开正面攻势,同时长剑斜斩而出,剑尖擦著铁尺边缘划过。
  “嗤啦”一声,锋利的剑刃竟在厚重铁尺上留下一道浅痕,玄铁混铜的尺身泛起细微火。
  温玉衡心头一震,握著铁尺的手微微发紧——这玄铁混铜的铁尺,寻常刀剑连印子都留不下。
  直到瞥见元照,他才猛然想起异界山庄庄主是江湖闻名的锻造大宗师,这剑定是元照亲手所铸。
  羡慕刚涌上心头,温惠已借著斩剑的力道旋身,足尖在他铁尺上轻轻一点,身形如鸿雁般向后飘出三尺,衣袂翻飞间,稳稳落在擂台另一侧,连髮丝都未乱半分。
  不等温玉衡回神,温惠手腕再次翻转,长剑挽出一个圆润剑,剑影如星点般散开,朝著他周身大穴刺去——招式虽不狠厉,却招招不离要害,逼得温玉衡不得不凝神应对。
  “鐺!鐺!鐺!”剑尺相撞的声响密集得连成一片,在院落里反覆迴荡。
  温玉衡双手握尺左挡右架,铁尺在他手中舞得密不透风。
  可温惠的剑却如灵蛇般刁钻,总能从铁尺的缝隙中钻进来,步步紧逼,將他逼得连连后退,脚跟在檯面上蹭出一道道浅痕。
  额角的汗珠顺著脸颊滑落,滴在檯面上晕开细小水渍,呼吸渐渐粗重,原本沉稳的步伐也乱了章法,先前那股“胜券在握”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。
  又一次剑尺相撞时,温惠突然变招,长剑不再直刺,反而向下一压,剑脊重重磕在铁尺中端。
  “砰”的闷响里,温玉衡只觉一股巨力顺著铁尺窜进手臂,铁尺竟被生生压得向下弯曲,膝盖一软,险些跪倒在地,撑在台面的手微微发颤。
  此时温玉衡心想:他若是也能有如此利器,怎么像现在这般狼狈?
  趁他身形不稳,温惠旋身欺近,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,长剑横在他脖颈前一寸处,剑尖的寒光映得他瞳孔骤缩,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。
  “公子,承让了。”温惠收住剑势,语气依旧平和,可握著剑的手却稳如磐石,不见半分颤抖。
  温玉衡僵在原地,握著铁尺的手紧了又松,指节泛白,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
  良久,他猛地將铁尺狠狠插在檯面上,咬著牙,声音带著几分不甘:“我……我认输!”
  “温公子,刀剑无眼,方才比试若有不慎伤到你的地方,还请见谅。”温惠温声说道,语气里不见半分傲气。
  “哼~不过是仗著兵器之利,有什么了不起。”温玉衡低声嘟囔著,头也不回地跳下擂台,衣摆扫过台面时带落几片木屑。
  他声音虽小,却瞒不过在场內力深厚的眾人,台下各派掌门纷纷暗自嘆气:这般输不起,日后难成大器。
  牟春脸上依旧维持著温和笑容,眼底却闪过一丝怒火。
  他这人一向好面子,对门中弟子唯一的要求就是,不管你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人,明面上你都得能上得了台面。
  温玉衡今日的表现,无疑让牟春被狠狠打了一个耳光。
  他斜眼瞥向身旁的顾寒川时,顾寒川嚇得身子一哆嗦,在心里把温玉衡狠狠骂了个遍:当真是不爭气的东西!
  台上,温惠朝著台下拱手行礼,声音清亮:“还有哪位想上来请教?”
  元照本望著台上的温惠,余光却瞥见不远处走廊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中年女子。
  那女子约莫三十许年纪,容貌温婉清丽,坐在栏杆上,身姿轻盈得像幅水墨画。
  只是她双目清澈如孩童,脸上带著天真懵懂的表情,怀里紧紧抱著一个绣著莲的枕头,低头对著枕头嘀嘀咕咕,不知在说些什么。
  更加让元照惊讶的是:仔细看去,她的眉眼竟和阿青有几分相似。
  牟春也很快看到了她,脸色微变,不动声色地招来身边一名洛水门弟子,低声吩咐了几句。
  那弟子快步走到女子身边,不知说了些什么,女子立刻露出欢喜笑容,蹦蹦跳跳地跟著弟子离开了。
  直到女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,元照才收回目光。
  她心里虽然惊讶,但却並未將女子放在心上。
  这世上容貌相似的何其多。
  此时,化府玄宗的队伍里已跃出一道身影,稳稳落在擂台上:
  “在下化府玄宗云香香,请师姐赐教!”
  那女子与温惠年纪相仿,个子略矮些,举止间却透著几分利落。
  “请赐教!”温惠拱手还礼,姿態端庄。
  两人同时举起兵器。
  云香香手中的一对子午鸳鸯鉞泛著赤铜光泽,与温惠的长剑虽形制截然不同,但却同样適用於灵活缠斗的兵器。
  “錚——!”
  长剑与双鉞相触的瞬间,刺耳的金铁交鸣直刺耳膜,连台下眾人都下意识皱了皱眉。
  温惠只觉虎口一阵酥麻,云香香的双鉞上竟裹著一股黏滯內劲,似要借著碰撞的力道將她的剑往旁侧带,打乱她的剑势。
  她当即沉腕凝力,剑脊猛地向上一抬,硬生生將右鉞顶开半寸,同时左脚尖在檯面上狠狠一点,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向左侧窜出——方才那瞬息间,左鉞的寒光已擦著她的衣襟掠过,布料被划破的“嗤啦”声清晰入耳,衣摆处裂开一道小口。
  云香香见一击落空,双鉞当即旋出两道赤芒,左鉞直取温惠后心,带起凌厉破风;右鉞却陡然下沉,鉞尖贴著擂台木板划出一道深深沟痕,木屑飞溅间,竟绕到温惠脚后,想要锁住她的下盘,断她退路。
  温惠听得身后破风声响,不回头也知险情,右脚猛地向后一蹬,借反衝力凌空跃起半尺,身形悬在半空时,长剑顺势向下劈落,剑刃带著凌厉劲风,直斩云香香握鉞的手腕,逼她回防。
  云香香瞳孔骤缩,不敢怠慢,连忙收鉞回防,双鉞交叉成十字挡在身前。
  “鐺!”巨响声中,长剑劈在双鉞交叉处,赤铜刃身被压得向下弯曲,云香香只觉一股巨力顺著手臂窜进肩背,踉蹌著后退两步,脚跟在檯面上磕出两道浅坑,才勉强稳住身形。
  可她反应极快,转瞬便调整好姿態,双鉞再次展开攻势,左鉞虚晃一招,引温惠格挡,右鉞却借著这分神的间隙,陡然向上挑起,鉞尖直指温惠咽喉,寒气已逼得她颈间肌肤微微发紧。
  温惠不敢怠慢,头猛地向后仰去,身躯几乎与台面平行,长发垂落扫过台面,同时长剑自下而上撩起,剑脊精准撞在右鉞內侧。
  这一击她用上了十足內劲,云香香只觉右鉞传来一股刁钻力道,握鉞的手竟不由自主地鬆开半分,鉞身险些脱手,连忙用另一只手扶住,才稳住兵器。
  温惠怎会放过这破绽,足尖在檯面上轻轻一点,身形如蝶翼般轻盈旋到云香香左侧,长剑贴著身侧划出一道寒光,剑尖直指她收鉞时露出的左肩空当。
  那是她旧力刚尽、新力未生的间隙,正是最易中招的时刻。
  云香香惊出一身冷汗,下意识侧身闪避,可左肩仍被剑风扫过,布料瞬间裂开一道口子,皮肉已渗出细密血珠,微微泛红。
  她咬牙忍住疼痛,双鉞再次展开攻势,左鉞横向扫向温惠腰侧,右鉞则向上挑起,两道寒光一上一下,將温惠的闪避路径彻底封死,不留半分余地。
  温惠见势不妙,长剑陡然加快速度,剑影如密雨般洒向云香香周身,剑尖所指,皆是她持鉞的手腕、心口这些要害之处,逼得云香香不得不回防,暂缓攻势。
  “叮叮噹噹!”碰撞声密集得几乎连成一片,火星在二人之间溅起又落下,落在檯面上烫出细小黑点。
  擂台木板被二人的足尖踏得微微震颤,连周围的空气都似被这股凌厉的气劲搅得发烫,带著几分肃杀之意。
  云香香的双鉞越来越快,赤铜刃身在阳光下泛著刺眼光芒,每一次劈刺都带著沉闷破风声,仿佛要將温惠的剑硬生生砸飞,逼她露出破绽。
  温惠则借著灵活身法,在双鉞的缝隙中辗转腾挪,身形轻盈得像片羽毛,长剑如灵蛇般刁钻,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递出杀招,打乱云香香的节奏。
  忽然,云香香眼神一厉,左鉞猛地向前一送,看似要直刺温惠心口,实则是虚晃一招;右鉞已悄然绕到温惠身后,鉞尖贴著她的脊背轻轻划过,带起一阵凉意,想要趁她不备偷袭。
  温惠察觉背后寒意,猛地旋身,长剑向后撩起,恰好挡住右鉞,可左鉞的寒光已近在咫尺,距离她的胸口不过半尺。
  她不及细想,手腕快速翻转,长剑自左鉞下方钻过,剑尖直指云香香的小腹,攻敌之必救,逼她回防。
  云香香大惊,连忙收鉞回防,可温惠这一剑蓄势已久,剑身上裹挟的內劲远超此前,绝非轻易能挡。
  “鐺!”又是一声巨响,双鉞被长剑撞得向两侧弹开,云香香只觉手臂发麻,气血翻涌,喉咙里泛起一丝腥甜,踉蹌著后退三步,才勉强稳住身形,虎口已渗出鲜血,顺著鉞柄滴落在檯面上,晕开细小血点。
  未等她喘息平復,温惠已如影隨形般欺近,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跡,长剑贴著双鉞的缝隙钻进去,剑尖稳稳停在她心口前一寸处,剑风扫得她胸前衣襟微微颤动,带著刺骨凉意。
  云香香僵在原地,握著双鉞的手微微发颤,脸上露出一丝无奈,片刻后,才缓缓放鬆紧握双鉞的双臂,声音带著几分认输的坦然:“师姐实力非同凡响,师妹甘拜下风。”
  温惠收回长剑,对著云香香拱手笑道:“承让了,师妹这对子午鸳鸯鉞使得炉火纯青,招式连贯利落,我也不过是侥倖获胜罢了!”
  两人一番互相吹捧之后,云香香拿起双鉞,纵身跳下擂台,回到化府玄宗的队伍中。
  温惠刚收剑,台下的讚嘆声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。
  化府玄宗宗主沈清砚率先抚掌,声音洪亮得传遍整个院落:“好一个以巧破巧!温姑娘这剑不仅快,更准得惊人,每一剑都精准卡在对手破绽处,这份眼力与应变,吾门下弟子多有不及也!”
  他说著转向元照,语气里满是讚赏,“元大师教出来的弟子,果然是青出於蓝!”
  元照连忙摇头,笑著解释:“非我之功!她的本事可不是我教的!”
  然而眾人並不相信,除了超一品高手的元大师,还有谁能教出这般出色的弟子?
  然而他们只顾著在意实力的强弱,却忽略了,元照的年纪比温惠可要小得多。
  青云观观主白云道人也跟著点头,手指还在轻轻捻著鬍鬚,目光落在擂台上未散的剑风余韵上,语气里满是感慨:
  “姑娘的一身功力,既没丟须弥游踪步的灵动飘逸,又藏著剑招的凌厉狠绝,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,分毫不差。年纪轻轻,竟能將两种不同武学融得这般自然流畅,实在难得,难得啊!”
  七星楼楼主牧渐鸿也附和著,眼神里带著几分惊嘆:“我原本以为陆春的刀法已是年轻一辈里的翘楚,今日见了温姑娘才知天外有天。她不仅武功好,气度更难得,贏了比试却能不骄不傲!”
  就连一直没怎么开口的玄微斋斋主苏隱棠,也对著元照微微頷首,语气平和却满是认可:
  “温姑娘的剑,快而不躁,利而不狠,出招有分寸,可见平日教她的人不仅重武功招式,更重心性打磨。不愧是元大师门下,底蕴深厚。”
  元照听得哭笑不得,连忙再次解释:“真不是我教的!”
  眾人闻言依旧不信,只觉得元照谦虚,隨即讚嘆声更盛。
  接下来,温惠又与其他几派的弟子进行了切磋,无论是面对刀客的刚猛,还是剑客的灵动,她都应对得游刃有余,均获得了胜利。
  直到內力渐渐耗尽,才在一名玄微斋弟子的手下落败,虽败却依旧从容,拱手认输时不见半分失落。
  这时,丹霞派掌门厉烬河起身,对著元照拱手行礼,语气满是敬佩:
  “异界山庄弟子的实力,当真是让厉某佩服得五体投地啊!”
  隨即他话锋突然一转,“近日我丹霞派偶尔间得了一套合击之阵,不知可否向异界山庄弟子请教一番?”
  在场眾人闻言纷纷嗤之以鼻,觉得这厉烬河有些虚偽了,你向向別人下战帖就直说嘛,搞这些弯弯绕绕。
  合击之阵若非长久联繫配合,怎么可能发挥出得出威力?说什么近日所得,不过都是託词。
  元照一听,这不巧了嘛,她家姐姐们所修习的《明月剑法》,正是一套擅长合击的特殊剑法,人数越多,能够发挥出的威力便越强。
  她轻轻一笑:“既然厉掌门盛情,我们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。”
  “元大师果然爽快。”说著厉烬河挥了挥右手,隨即就见四名身穿同款紫衣的丹霞派弟子同时跃上擂台。
  只听他们齐声说道:
  “丹霞派弟子郭江。”
  “丹霞派弟子吕文。”
  “丹霞派弟子吴雨熙。”
  “丹霞派弟子杨玲玲。”
  “请异界山庄师姐赐教!”
  这四人当中,郭江和吕文是男弟子,吴雨熙和杨玲玲是女弟子,他们手中都拿著制式相同的黑色长枪。
  见此,星言、和鸞、穆如和德音同时跳上擂台,並排站立,同时向对面四人拱手。
  “异界山庄,星言!”
  “异界山庄,和鸞!”
  “异界山庄,德音!”
  “异界山庄,穆如!”
  “请赐教!”
  互相问候结束,八人分两拨各自摆好了阵势,一方四人手持长枪,一方四人手持长剑。
  “轰!”
  一声沉闷的气劲爆响从擂台中央炸开,不等台下眾人再多议论,丹霞派四名弟子已如离弦之箭般率先动了。
  郭江与吕二人脚掌在擂台木板上狠狠一踏,厚底靴竟將木缝里的细碎木屑震得纷飞,两人持枪向前疾踏两步,三寸粗的黑色枪桿在掌心飞速旋转,枪尖斜指地面时,枪刃震颤间激起低沉的“嗡嗡”嗡鸣,似有惊雷在枪桿中酝酿。
  吴雨熙与杨玲玲则身形一晃,如两道紫衣残影分向左右游走,双枪低垂却始终对著星言四人的手腕、腰侧等要害,枪尖寒光闪烁,隱隱將星言四人的退路锁死在擂台中央。
  四人步伐默契得惊人,每一步落下都精准踩在同一节奏上,脚掌落地的“咚咚”声连成一片,仿佛擂台下藏著无形的鼓点。
  不过瞬息之间,四柄长枪已在半空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黑色枪网,枪影层层迭迭,上封咽喉、下锁脚踝,连阳光都被枪影挡在外侧,朝著星言四人当头罩去。
  他们所使出的,正乃是一套名为“裂地阵”的核心起手式“裂地网”,刚猛的气势让台下不少弟子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。
  星言眼底寒光一闪,握剑的手指骤然收紧,长剑出鞘时带起一道清越的啸声,如月下寒泉叮咚:
  “结阵!”
  话音未落,和鸞、德音、穆如已如心有灵犀般同时动了。
  星言足尖点地向前半步,长剑斜举过肩,剑脊映著日光泛出冷冽的银辉。
  穆如与德音分向左右滑步,身形轻盈如蝶,长剑垂在身侧却始终对著枪网的缝隙,手腕微转间,剑刃已蓄势待发。
  和鸞则向后退了半尺,剑尖微微上挑,目光如鹰隼般紧锁著游走的吴雨熙,防止其偷袭。
  不过呼吸之间,四人已组成《明月剑法》最基础却也最精妙的“月轮阵”。
  星言居前为“月心”,穆如与德音分守左右为“月翼”,和鸞殿后为“月尾”。
  四柄剑的剑尖在阳光下连成一道完整的弧形,弧度圆润流畅,竟真如一轮清冷的残月悬在身前,隱隱透著“圆满无缺”的守势,將四人牢牢护在阵中。
  “鐺!鐺!鐺!”
  三记清脆却极具穿透力的金铁交鸣同时炸开,震得擂台四角悬掛的猩红锦旗再次簌簌作响,细碎的火星从剑枪相击处迸出,落在檯面上烫出一个个细小的黑印。
  郭江持枪直刺星言心口,却被星言长剑斜劈精准撞上枪尖。
  剑脊与枪刃相擦时,郭江只觉一股柔和却韧性极强的力道顺著枪桿传来。
  那力道看似轻柔,却如绵里裹铁,硬生生將他势大力沉的一枪弹开半寸,枪桿震颤间,他的虎口竟隱隱发麻。
  异界山庄的剑法竟如此精妙!
  郭江心头一震,暗暗吃惊。
  殊不知,星言几人施展的虽是明月剑,但其中也融入了部分阿繁的精妙剑招。
  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调整枪势,穆如已借著枪尖反弹的力道旋身,身形如陀螺般转动,长剑贴著郭江的枪桿飞速滑过,剑刃划破空气的“嗤啦”声贴著他的手腕响起,剑尖直指他握枪的右手虎口——角度刁钻得正好卡在他收枪卸力的间隙,让他避无可避。
  吕文见状,脸色一沉,立刻挺枪去救,枪尖带著破风的“呼呼”声直刺穆如后腰,试图逼穆如回防。
  可他的枪刚递出半尺,德音的剑已如影隨形般拦在他身前,剑脊轻轻一磕枪桿中段,看似隨意的一击,却恰好撞在枪桿的“力点”上。
  吕文只觉一股巧劲顺著枪桿传来,原本直刺的枪势竟被生生引偏,枪尖擦著穆如的衣袍划过,钉在擂台木板上,溅起一片木屑。
  与此同时,星言已借著郭江分神的间隙,长剑直刺正欲绕后偷袭和鸞的吴雨熙。
  吴雨熙见剑势凌厉,不得不收枪自保,双枪交叉成十字挡在身前,“鐺”的一声脆响后,她被剑上传来的力道逼得连连后退三步,脚跟在檯面上磕出三道浅痕。
  四人剑势流转自如,明明是四柄剑、四个身影,却似被一根无形的线连在一起,你攻我守、我退你补,剑影与枪影交织间,竟硬生生將丹霞派刚猛的枪阵逼得暂缓了攻势。
  杨玲玲看著阵形被打乱,银牙一咬,突然变招——她猛地鬆开右手,持枪的左手狠狠向前一送,长枪如离弦之箭般带著尖锐的破风声,直取和鸞心口!
  这是“裂地阵”中的又一险招——“弃械刺”,需得同伴立刻补位才能避免自身露怯,否则弃枪之人便会陷入无械可用的窘境。
  果然,她的枪刚飞出,吕文已纵身跃起,右手稳稳接住飞枪,双枪在手的瞬间,他手腕飞速旋转,枪影陡然变得更密,如黑色旋风般朝著和鸞逼去,试图借著双枪的优势一举破防。
  可和鸞早有防备,她从方才杨玲玲握枪的手势变化中,便看出了对方的意图。
  见长枪袭来,和鸞身形如蝶般向后飘出半尺,衣袂翻飞间,她手腕轻翻,长剑横向一撩,剑刃精准挑中飞枪的枪尾,借著枪身飞行的惯性轻轻一拨。
  那柄原本直取心口的长枪,竟被她引著改变方向,擦著吕文的枪影飞过,“篤”的一声钉在擂台边缘的木栏上,枪桿还在微微震颤。
  “月逐!”星言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破绽,低喝一声,长剑率先向前刺出,剑刃如月光般皎洁,带著一往无前的气势。
  穆如与德音的剑紧隨其后,三柄剑的剑尖几乎贴在一起,剑风交织间,竟化作一道笔直的银芒,如流星赶月般,硬生生刺破丹霞派四人重新织起的枪网,直逼郭江面门。
  郭江脸色骤变,连忙横枪格挡,“鐺”的一声巨响,他的枪桿与星言的剑相撞,手臂被震得发麻。
  可他刚挡住星言的剑,眼角余光便瞥见一道寒光袭来——和鸞的剑已从斜侧杀出,剑尖直指他持枪的手臂,剑势又快又准,恰好卡在他旧力刚尽、新力未生的间隙。
  这正是《明月剑法》合击的妙处:你能挡住一人的剑,却防不住四人的连环攻势,前一人的剑是虚招,后一人的剑才是真正的杀招。
  “鐺!”郭江仓促间撤枪回防,枪桿与和鸞的剑擦过,剑刃在枪桿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,他只觉力道一偏,长枪竟险些从掌心滑脱,连忙用另一只手死死按住枪桿才稳住。
  吕文、吴雨熙、杨玲玲三人见状,立刻收枪回护,试图將郭江护在阵中,重整阵形。
  可星言四人怎会给他们机会?
  四柄剑陡然加快速度,剑影如月光洒落,密密麻麻地笼罩住丹霞派四人。
  星言的剑或刺或削,专挑枪桿的薄弱处。
  和鸞的剑则游走不定,寻找四人的破绽。
  穆如与德音的剑一左一右,死死缠住吕文与吴雨熙。
  吴雨熙的枪刚递出半寸,德音的剑已抵住她的枪尖,让她动弹不得。
  杨玲玲想绕后偷袭穆如,穆如的剑已提前拦在她身前,剑刃贴著她的枪桿划过,惊得她连忙收枪。
  吕文双枪舞得密不透风,枪影几乎將全身护住,可星言却借著和鸞的剑势,从枪影最薄弱的缝隙中钻了进去,剑尖直指他的心口,距离不过三寸。
  丹霞派四人额头渐渐渗出冷汗,豆大的汗珠顺著脸颊滑落。
  原本默契的阵形开始出现明显的破绽,四人的呼吸也变得粗重,脚步不再如最初那般整齐。
  郭江深吸一口气,猛地大喝:“合!”
  这是“裂地阵”的最后一招“裂地旋”。
  四人同时旋身,长枪在身前舞成四道黑色旋风,枪风凌厉,试图逼退星言四人,为重整阵形爭取时间。
  可星言早已看透他们的意图,她长剑一挑,与和鸞的剑在半空相击。
  “錚——!”
  两柄剑相撞的清啸声尖锐刺耳,竟盖过了枪风的“呼呼”嗡鸣,声波在擂台上方扩散,让台下眾人都下意识捂住了耳朵。
  穆如与德音趁机从两侧切入,剑刃贴著枪桿飞速划过,“嗤啦”两声轻响,吕文与吴雨熙枪桿上的红色枪缨竟被生生削断,红色丝线纷飞间,丹霞派四人的阵形彻底乱了。
  穆如和德音切断的不仅仅是枪缨,更是合击之阵的平衡,平衡一乱,两人的枪势立刻变得滯涩。
  星言四人抓住这绝佳的机会,四柄剑同时刺出,动作整齐划一,剑尖分別停在郭江、吕文、吴雨熙、杨玲玲四人的咽喉前一寸,冰冷的剑风扫得他们鬢髮微微颤动。
  “我们认输!!”郭江生怕星言四人的剑不长眼,一不小心划破他们的喉咙。
  “承让了。”星言缓缓收剑入鞘,剑入鞘的“咔嗒”声清脆利落,语气平静。
  和鸞、穆如和德音见状也纷纷收剑回鞘。
  丹霞派四人僵在原地,脸上满是不甘,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可终究不得不服。
  他们四人配合多年,却被异界山庄四名弟子以精妙剑阵压制,输得明明白白。
  “我们走!”郭江低喝一声后,带著其他四人离开擂台。
  丹霞派四弟子话音刚落,台下的讚嘆声便如潮水般涌来。
  各派掌门的目光落在星言四人身上,满是惊艷与感慨。
  化府玄宗宗主沈清砚猛地一拍桌案,茶盏中的茶水都溅出少许,他抚掌大笑,声音洪亮得传遍整个院落:
  “好一套精妙剑阵!四柄剑联动如同一人,刚柔並济,卸力时如裹铁,进攻时如月光穿隙,这份默契与精妙,我化府玄宗的『两仪刀阵』都要逊上三分!”
  他说著转向元照,语气里满是讚嘆,“元大师,异界山庄竟藏著这般厉害的合击剑法,当真是深藏不露啊!不知这套剑阵如何称呼?”
  星言见此朝著他拱手说道:“回前辈,此阵名为月轮阵!”
  青云观观主白云道人捻著頜下长须,目光落在擂台上尚未散去的剑风余韵上,指尖轻轻敲击桌面,语气里满是感慨:
  “好一个月轮阵!老道修行数十年,见过的合击之术没有一百也有八十,却从未见过这般灵动的剑法。
  你们四人,进可攻、退可守,剑势流转间不见半分滯涩,招式衔接如行云流水,彼此配合默契到了骨子里。
  更难得的是,你们的剑虽利,却无半分戾气,可见教剑之人不仅重招式,更重心性,实在难得,难得啊!”
  元照深知,月轮阵本身虽然精妙,但却並不顶级。
  星言四人施展的合击之阵虽说名义上是《明月剑法》中记录的月轮阵,但实际上只是以原本的月轮阵为骨架,后集朗明月和阿繁两家剑法之长,衍生而出的新月轮阵。
  七星楼楼主牧渐鸿放下手中的酒盏,眼神里带著几分惊嘆,他指著擂台对身旁弟子道:
  “你们都看仔细了!方才丹霞派的合击之术何等刚猛,换做寻常弟子,早被枪影逼得手忙脚乱。
  可这四位姑娘却能借著剑阵的守势,硬生生將枪势化去,还能抓住破绽反击。尤其是最后那招,两剑相击破枪风,再借势削断枪缨,一环扣一环,这份算计与应变,比你们可强多了!”
  七星楼的追风使们闻言有的面露不服,有的则回想著刚刚双方交战的画面,暗自钦佩。
  玄微斋斋主苏隱棠向来寡言,此刻却也微微頷首:
  “这套剑法最妙的,是『合而不散』。寻常合击阵,多是一人为主、他人为辅,稍有不慎便会乱了阵形。
  可她们四人,星言姑娘为『月心』,不偏不倚;穆如姑娘、德音姑娘为『月翼』,灵活多变;和鸞为姑娘为『月尾』,稳守后方。
  四人各司其职却又彼此呼应,即便面对丹霞派的险招,也能从容应对,这份『稳』,比剑招本身更难得。”
  洛水门的牟春脸色虽因温玉衡此前的表现有些难看,此刻却也不得不承认异界山庄的实力。
  他咳嗽一声,语气里带著几分复杂:“丹霞派弟子施展的这套合击之阵名为『裂地阵』,当年在江湖上也算有名。
  不想却被异界山庄四名女弟子短短数招破阵,这名为『月轮阵』的阵法威力,確实不同凡响。尤其是那卸力之术,竟能將丹霞派的蛮力化於无形,可见四位姑娘的剑术根基有多扎实。”
  听到牟春的话,眾人这才恍然大悟,原来丹霞派弟子使出的竟是失传已久的“裂地阵”!
  因此他们看向星言四人的目光便更加惊讶了。
  那月轮阵,竟然连裂地阵都能破解!
  丹霞派掌门厉烬河坐在原位,看著擂台上的星言四人,脸上神色带著几分复杂,心知自己回头恐怕又要挨骂了。
  这些年他们丹霞派为洛水门马首是瞻,虽说洛水门確实帮助他们良多,但他也没少在牟春那里受气。
  这次丹霞派弟子挑战异界山庄弟子的事,他都是按照牟春的指示来做的,
  將脑中的思绪甩出去,他面上保持著和顏悦色和心服口服的表情,对著元照拱手道:
  “元大师,今日算是我丹霞派输得心服口服。几位姑娘的剑法,不仅精妙,更有章法,我派四名弟子输在她们手上,不冤!日后若有机会,再向异界山庄弟子请教剑法。”
  元照闻言,笑著点头:“厉掌门客气了,江湖同道本就该互相切磋,共同进步。若丹霞派有此意,异界山庄隨时欢迎。”
  就在眾人热议之际,星言四人已走下擂台,回到异界山庄的队伍中。
  之后,各派弟子切磋继续。
  等三品弟子的切磋结束后,各派二品弟子纷纷登场。
  不过年轻一辈修为能够登上二品的並不多,各派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个,惊涛门的钟益之算是其中的佼佼者。
  本来浣宫的舒敏静也算一个,可惜她作死,现在已经完全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