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朝堂问对
  “范大人,你知道陛下这次突然召集大家上朝,有什么大事发生吗?”
  “本官还真不知,李大人你想知道具体有什么事情,去了不就知道了。”
  皇宫朝堂大殿外,陆陆续续有穿著文官服饰的官员,手持笏板,从皇城外进来。
  庆国当朝户部侍郎,司南伯范建,刚走进皇宫,就有几个文官围了上来,追著范建打探消息。
  其中一位礼部的李大人,初次询问无果后,继续追著范建搭话。
  “范大人,你可是陛下的身边亲近人,难道这次朝会前,连你也没有收到一点儿消息?”
  范建心中同样疑惑,不过他並未表现出来,面对询问,他的回答依旧四平八稳:“李大人,你可就说笑了,陛下乃是圣人天子,我等身为臣子,只需做好自身分內之事便可,何必在这里问东问西。”
  “唉!”
  李大人长嘆一口气,抚了下灰白的鬍鬚。
  “我先前听说赖名成又上书諫言胡说八道,惹得陛下龙顏大怒,被拉到午门外处以廷杖,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。
  你说这赖名成也真是,自己不想活要是死了也就算了,万一陛下怒火未消,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!”
  “嗯……”
  范建心底沉吟一番,没有再理会这些惴惴不安的官员。
  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,只是在心底暗自思索:这些人平日里不知收敛,偷偷做些贪污银两的事情,以为別人发现不了。
  等到陛下真正发怒时,一个个又都嚇得跟鵪鶉一样,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。
  至於陛下这次召集大家上朝,具体事情范建也的確不知,在他看来,赖名成这次虽然惹恼了陛下。
  按照陛下往日脾气,最多就是廷杖打几棍,让他长长记性,不至於將赖名成打死。
  没过多久,朝堂大殿上左右两排,已经站满了文武官员。
  朝堂上一时间鼓譟声四起,大多数做贼心虚的官员,担心自己的事情东窗事发,一个个躁动不安,互相询问打探消息。
  直到当朝宰相林若甫走进大殿,原本躁动不安的官员,喧囂声音顿时小了不少。
  为討好林若甫的官员,见到林若甫到来,口中称呼林相,毕恭毕敬的朝林若甫拱手行礼。
  林若甫经过范建身边,眉目余光掠过范建。
  范建只当没有看见,手持笏板挺拔身姿杵在原地,眼观鼻,鼻观心,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。
  很快朝堂上群臣基本到齐,最后来的是军中老將秦业,跟林若甫一左一右站在百官首位,眯著眼睛,好似快要睡著。
  “陛下驾到!”
  隨著太监们尖细的声音传来,嘉靖穿著一身青灰色道袍,在侯公公的搀扶下,坐在大殿中央的龙榻上。
  “陛下近来的確是有些奇怪,上朝居然没有穿朝服!”
  看著端坐在龙榻上的皇帝,范建心底也有些暗自嘀咕。
  他知晓陛下往日穿著,没有太多讲究,私下接见大臣时,往往穿著的都是宽鬆长袍。
  但在与群臣上朝议事时,並非如此隨便,穿著的都是一袭黑色朝服。
  今天更让范建摸不著头脑的是,他知道陛下喜欢穿宽大便服,只是……陛下什么时候喜欢上了穿道袍,几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。
  嘉靖眼神巡视一番,扫了眼站在大殿上的文武百官,目光很快锁定了站在首位,眯著眼睛的老將秦业。
  看到这个老傢伙的瞬间,嘉靖似是看到了一位故人。
  同样年纪老迈、上朝喜欢打瞌睡,整日一副年老昏聵的样子。
  “侯芳,秦老將军年事已高,怎么能让老將军站在这里,快去搬个凳子,让老將军坐下。”
  “诺!”
  侯公公躬身应下,立刻让几个小太监搬来凳子,请秦业坐下。
  原本眯著眼睛,不知道心里想什么的秦业,见到皇帝赐座,连忙睁开眼睛。
  躬著年迈的身子,就要行礼谢恩:“谢陛下赐座,微臣……”
  “行了!”
  嘉靖打断了秦业的虚礼,直接了当的开口说道:“秦將军就不必搞这些虚礼了,赶快落座吧!”
  秦业被小太监搀扶著,才颤颤巍巍坐在椅子上,外面就传来一阵骚动。
  紧接著在文武百官注视下,先前被廷杖了二十下的赖名成,出现在眾人视野里。
  有所不同的是,今天上朝的赖名成,是被人放在一个木板上,由两个禁军士卒一前一后抬上朝会大殿。
  看到赖名成出现,许多大臣伸长了脖子,想要看看头铁的赖名成,还有没有气息。
  范建也粗略扫了一眼,他清楚看到,赖名成儘管被打得没法站立行走,却也远没有到重伤的程度。
  “眾位爱卿,现在想必心头疑惑,朕突然召集大家上朝有什么事情。”
  嘉靖坐在大殿龙榻上,一袭青灰色宽大道袍穿在身上,虽没有庆帝往日的严肃姿態,却有另一番仙风道骨,洒脱自然的超凡气质。
  “朕这一个月在宫中想了很久,赖御史那份针砭时弊,痛陈江南水患利害的奏疏朕也看了几遍,深有所感。
  江南往年都有水患,唯独今年水患最为严重,已有数万灾民流离失所,衣不蔽体,食不果腹,诸位爱卿可以谈谈,到底是什么原因,导致这次水患比往年更为严重。”
  听到皇帝问话,殿前文武百官一个个寂静如鸡默不作声,没有一个人敢第一个站出来回话。
  嘉靖心知肚明,这帮官员背地里都是什么样子,见没有人主动回话,他直接开始点名问话。
  “工部,你们说说,今年水患为什么比往年更为严重。”
  听到皇帝点到自己,站在殿前缩手缩脑的工部尚书,一个激灵,赶忙上前躬身回话:“回稟陛下,今年江南水患严重,更多是天灾所为。
  工部在今年雨季到来前,已经派人疏通水利沟渠,巩固上游堤坝,並未听到有哪处堤坝被洪水冲塌,毁坏田亩的事情发生。”
  “哦?”
  “这么说,赖御史奏疏中提到的江南数千所房屋被洪水衝垮,上万灾民流离失所是子虚乌有的事情?”
  嘉靖面带莫名笑意,眼神注视著为自己辩解的工部尚书。
  “张大人真是睁著眼睛说瞎话。”
  躺在大殿中央木板上的赖名成,听到工部尚书为自己辩解的话。
  原本他还是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,瞬间抖擞起精神,当场开喷。
  “张大人身为工部尚书,难道不知这次水患儘管没有衝垮堤坝,却因工部派去江南督建河道的官员懒政懈怠,导致雨季来临之前,没有如期將计划中的五条疏水渠建设完成。
  以致雨季来临以后水量过大,旧有河道难以承压,多条河道被洪水衝垮,大水漫进农田,让两个县的灾民粮食减產严重,最终食不果腹沦为流民。
  难道这不是你们工部懒政的原因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