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乡村集市
  李素芬带著大嫂韩玉华,去堂屋后面做饭了,他们父子四个人,在炕上吞云吐雾,
  这年月可没有吸二手菸的说法,眯著眼睛,含著大白兔奶,倚在他爸爸身上,仔细的折著纸。
  至於其他的奶,从她偶尔抬头瞄一眼架子上的小方盒,就知道了,应该是被没收了。
  “在部队里没出什么事情吧,工作还是要打探打探,提早定下了。”
  刘春保看著桌上的那堆东西,五条大前门,两瓶西凤酒,还有一瓶茅台,都是刘致远这次提过来的。
  “具体哪个单位,要去报到才能知道,现在著急也没有用。”
  刘致远摸摸的头髮,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巧克力,塞给她,小机灵鬼转头瞟了一眼她妈,迅速装口袋里,那手速追得上电竞选手了。
  “明天去请你二大爷和青山叔来吃个饭,你当年能去当兵,他们两人是出了大力的。两瓶西凤酒留下,烟也留两条,其他的你走的时候带上,到时候会用的到。”
  刘春保闻言也不提这事,能留在四九城已经是最好的了。
  要是一脚支到偏远的地方,一年也不见得回来一次,和在部队也没有啥分別。
  没一会儿就叫吃饭,晚饭吃的是棒子麵窝窝头和野菜糰子。
  “妈妈,今天晚饭咱们,吃乾的窝窝头吗?”
  欢呼雀跃的,向在厨房的妈妈问道,双手捧著一个窝窝头,这要是看到后世那些挑食的孩子,估计打死的心都有了吧。
  说起明天请二大爷和青山叔吃饭,李素芬一脸难色点了点头。
  “棒子麵还好说,大不了后面几天都吃稀的,秋种也快忙完了,可没有啥菜啊?”
  “要不把那吊燻肉给炒了,也算一盘肉菜。”
  韩玉华推了推丈夫,笑著说道。
  “那哪里行,说好的,这次你们去娘家给带走,上次亲家还给了些熏鱼。”
  李素芬摇摇头,阻止还要再说的刘建业夫妻俩。
  “妈,要不今年我们就不回去了,来年再说。”
  韩玉华说道,每年回去父母哥哥还好说,嫂子一直也没个好脸色,况且哪里都不富裕,路上来回耗粮食。
  “那吊燻肉不动,有什么做什么吧,窝窝头多蒸一点,有致远带来的好酒和好烟,也算可以了,这几年家家都不容易,不会说啥白话,再说二大爷他们也理解。”
  刘春保吐了一口烟,皱眉决定道。
  “嫂子你听爸的,那吊燻肉先不要用,只是农村今年这么困难吗,我们这里还靠近四九城,地里收成不好,山里的猎物呢,听铁成说也不好打了?”
  刘致远啃著窝窝头,有点拉嗓子,明显棒子芯混多了,赶紧喝了一大口野菜汤,还有点苦涩。
  ”我明天去公社,我回来的时候置换了好些票,正好去看一看有什么可以买的,再说我们这边靠近大山,一些野味啥的,应该能有的吧?”
  “现在那些东西的价格,可不比你去当兵的时候了。
  前些年还能吃个半饱,这两年年大旱,田里收成不好,队里也没有余粮,隔壁几个村还饿死人了呢。
  你二大爷也难啊,要不是他,眼见实在不行,悄悄取消大食堂,让每家各管各的,说不定粮食早吃完了,至少我们村没有饿死过人。”
  李素芬嘆了口气,给小又戳了半块野菜糰子。
  现在农村一般都吃两餐,早上不吃饭,晚饭吃稀食,或热量低饱腹感强的食物。
  大伙不劳作的时候都儘量待在家里,不隨意浪费体力,节约粮食。
  “取消大食堂没有人来查,二大爷不会吃掛落吧。”
  刘致远翻找著记忆,应该是要在明年中旬,才允许取消大食堂。
  “我们刘家村偏僻,上面公社要是来人了,也就吃一两顿大食堂意思意思,上面总不能看著敞开肚子把粮食吃完,后半年,让一村子人饿死吧,有本事他们拿粮食来,谁还不想敞开肚子吃饱吗。”
  李素芳颇为不忿。
  吃完晚饭,又聊了一会家常,便熄灯睡去,家里只有三间房,二老一间,大哥大嫂一间,
  刘致远和二哥挤在一间,有一张自己搭的上下床铺,刘致远睡上铺,
  躺在床上盯著屋顶,盘算著明天去哪里买点粮食,不能他在家里住几天,给家里增加负担,再说明天请客,也是要吃粮食的。
  他包里是有粮票,可以买一些熟食。
  甚至还有一斤油票、票和一些布票、票,来的时候路太远,便没有买,明天还是去公社碰一碰运气。
  现在即使有粮票,粮站也不卖给你,要按照户口定量购买,没有定量,只能去黑市买或是去买副食品。
  其他东西也不好买,经常出现有票无货的情况。
  还有,要抓紧时间去野猪沟看一下,弄清楚这两块石头,到底是什么东西。
  这是现阶段最重要的事情了。
  第二天天一亮,便先去二大爷和青山叔家,说了今晚吃饭的事情,两人高兴的应下了。
  他又去了周家,让他父子俩晚上过来一起吃饭。
  正好大队上有事情要去公社,刘致远和周铁成两人,搭上了刘福全的马车,刘福全早年参加过游击队,打日本鬼子,有点跛腿,两个儿子在解放战爭中牺牲了。
  大队专门安排他照顾马匹加赶车,给他算一个壮丁的工分,他最喜欢和那些晚辈,讲他当年打鬼子的事情,这不,马车刚上大路就听他说开了。
  “有一次,我们听说鬼子扫荡了前头村,我们在回来的路上伏击,那时我刚加入游击队,子弹擦著脑袋飞,手直打哆嗦,看到边上的队员,都奋不顾身往下冲,也不管不顾跟著冲,第一次就把刺刀插在鬼子喉咙上,说来也怪,从那以后,只要拿著枪手从来不抖了,那一战听队长说算大胜,缴货了很多好枪和弹药,杀了鬼子一百多人,可游击队伤亡比鬼子还多好几十。”
  “后来赶到前头村,整村被杀光了,有被割掉头的,有被剖腹的,吊死的,有被凌辱致死的,还有小孩------,只有一个小女孩藏在水缸角落里,躲过一劫,水缸边上躺著衣衫不整的母亲和她的哥哥姐姐尸首异处,当发现她时,嘴唇都快被咬没了,手指抓进腿肉里都掰不开,只能先把她打晕了,总之是惨啊,那年月,人命不值钱,杀一个够本,杀两就算赚的。”
  “村里有人总说现在困难,吃不饱,闹情绪,再难还能难得过当年打日本鬼子。”
  刘致远適时捧上一句,又给续上一支烟。
  他老人家说的也没错,不过现在吃不饱饿死人也是事实。
  走了约两小时,到了门头沟公社,约好了下午一点回去,二人便直扑供销社。
  里面空荡荡的,只有三两个人在那聊天,一个售货员坐在柜檯后面织毛衣。
  “同志你好,我们买点东西。”
  刘致远轻声细气的招呼,不温柔点不行,没看到墙上,那对顾客的警示標语吗。
  不得无故殴打顾客,但凡有一点不顺心意,说不定就不是无故了,惹不起。
  那售货员头都没有抬:“要买什么东西?”
  “一斤白,一斤豆油,布20尺,老白乾10斤,20斤,两个水果罐头。”
  刘致远儘量言简意賅,他昨天就想好了,家里的被子有点薄,刚好置换有20斤票。
  不说周铁成呆滯的脸,那售货员也诧异的抬头,有点被惊到了,皱眉问道:“你们有票吗?”
  “有,这里是票,请问要多少钱。”
  刘致远把票叠好放在柜檯上,又掏出一叠纸幣,想著难道这些东西这里都有?
  那售货员终於放下线针,仔细核对了票据。
  “一共32.8元,还有只有10斤。”
  刘致远闻言,大喜,数出钱礼貌的交给售货员,后面没有出么蛾子,顺利拿到了东西。
  难得的是布和都有,这可是紧俏货,有时候即使有票,也不一定可以买到,要等。
  至於什么时候有,那就是玄学了。
  刘致远两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袋子,仔细装好出了门口。
  “致远哥,你哪里来的这么老些钱和票?”
  周铁成迫不及待的问道,这可不是小数目,在大队一年到头,也挣不到二十块钱。
  “我当兵有工资,在部队也没处,就存了一些钱,临来前又和领导战友换了一些票。”
  “对了铁成,附近有没有卖粮食的地方。”
  刘致远趴在他耳朵旁问道。
  周铁成秒懂,经过刚从的事情,他也知道刘致远现在有钱,还是提醒到:
  “山脚下有一个小集市,经常有人换东西,价格不是一般的贵。”
  “成,我们先找福全叔,放好东西去瞧一瞧。”
  刘致远在路上买了20个大馒头,这已经是店里今天全部的份额了。
  这时候的馒头確实大,很实在,不像后世的馒头软绵绵的,一压下去一大块。
  两人把东西放好,给了福全叔3个大馒头当午饭,又各自拿了3个大馒头,路上边走边啃。
  看周铁成那吃相,真怕他噎著。
  沿著山脚走了大约半小时,来到山脚一排小树后面,缓坡上被清理出了一小块空地。
  靠山的一边依次蹲坐著一些人,还没有走近,便迎面走过来一个大汉:
  “每人5分钱。”
  周铁成朝刘致远点了点头,刘致远付了一毛钱,隨即打量了摆在地上的东西,粮食很少,大多是一些鸡蛋、小动物、山货之类的,看来今晚的饭菜没有问题,就是不知道多贵。
  “同志,这棒子麵怎么卖?”
  刘致远好不容易在角落,看到唯一一处地上放著粮食的,看上去成色不咋地,棒芯子的碎片肉眼可见的多。
  “一块钱一斤,可以换同等粮票,不还价。”
  那戴著斗笠的中年人,插著手不耐烦的回道。
  “供销社才卖一毛五,你这都翻了多少倍了?”
  周铁成听见价格,有点急眼。
  “爱买不买,也不瞅瞅现在是啥年月,供销社买不要票啊,你有定量吗?你们要能买得到会来这里?”
  那中年人翻著白眼怒懟,挥著手要赶人,那態度就像欠他钱似的。
  “我们买20斤,同志你看这是20斤的粮票。”
  刘致远直接递过去粮票,怕事情弄僵了,没看人家是独家生意吗,垄断的最赚钱,况且这价格在黑市算便宜的了。
  “这一袋子19斤,我在家里刚称过的,连袋子给你们了,钱我就不找了。”
  斗笠男接过钱,手指头粘点唾沫,在那数著。
  “行,铁成扛上。”
  刘致远看了看那个收钱的壮汉,已经看著这边走了过来,咬牙认了。
  有这19斤棒子麵,应该够今天晚饭,和他这几天的伙食。
  又15块钱,在各个摊位上买了3只野鸡、一些鸡蛋、蘑菇,还有2斤重的一条草鱼和一小块袍子肉。
  还有一条野猪腿2.5元一斤,又了15块。
  价格比计划內的贵了好几倍,不过这个物资极度匱乏的年头,能买到就算不错了。
  靠山吃山,这里的居民还算是有点盼头。
  看来要想办法弄点钱和屯点物资,否则就算他分配了工作,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  好不容易重活一回,再吃糠咽菜,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。
  特別是吃的,他到现在还有些不適应,没有什么油水,做法也一般,他以后一定要娶一个厨艺好点的媳妇才行。
  两人眼看时间差不多了,扛著袋子一路小跑,还是晚了十几分钟,刘福全已经套好马车等著了。
  刘致远连忙掏出一包大前门,塞他口袋里:“叔,买了点东西有点晚了,没有耽误你事情吧。”
  刘福全看了一眼口袋里的大前门,拿出来扔回给他:
  “能耽误什么事情,现在回去,也就三点多,烟你拿回去,我抽这烟纯粹浪费了,用报纸卷吧卷吧也一样抽。”
  说完等他俩坐稳了,挥鞭子赶著马车,往刘家村回去。
  路上刘致远好说歹说,把那包烟塞给他,又在他包里放了5个野鸡蛋。
  这说不定,以后搭车还要麻烦他老人家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