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四章 「要明白你的处境,凡人!」
  第124章 “要明白你的处境,凡人!”
  弗瑞斯伯爵的脸上,阴晴不定。他那颗商人的大脑飞速运转,片刻之后,他猛地一拍大腿,脸上的肉都在颤抖。“划算!太划算了!老板,您简直是商业之神!我怎么就没想到呢!”
  一场爭论,在范德的几句话之间,烟消云散。
  消息,总是不脛而走。
  第二天,当布罗克·钢砧带著他的团队,和一车全新的勘探设备,出现在光明大教堂门口时,
  整个暴风城的贵族圈子,都震动了。
  迪菲亚集团,要免费修復大教堂穹顶,
  这个消息,比之前国王强迫他们“捐款”,更让他们感到不安。
  如果说,王权的支持,是范德手里的一把利剑。那么,教会的背书,就是他身上的一面坚盾。
  一个手持利剑,拿著坚盾,还掌握著核心技术的“工匠男爵”,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撼动的了。
  温德尔公爵的庄园里,气氛凝重。
  “我们输了。”格雷森伯爵端著一杯已经冷掉的红茶,语气平静,却透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,“彻底输了。我们没有牌可以打了。”
  “不,还有一张。”温德尔公爵的眼中,闪过一丝疯狂,“我们可以—“”
  “你想说什么?暗杀?”格雷森冷笑一声,打断了他,“你觉得,一个能让国王和主教都信任的人,身边会没有防备?別忘了,他那个独眼保鏢,一斧子就能劈开城门。我们派去的人,恐怕连他的身都近不了,就会被掛在暴风城的城墙上。”
  “那怎么办?就这么眼睁睁地看著他,把我们的產业,一个个都吞掉?”温德尔公爵不甘地低吼。
  “打不过,就加入。”格雷森放下茶杯,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,“没有永远的敌人,只有永远的利益。范克里夫需要建立一个新秩序,而我们,可以成为他新秩序里的一部分。”
  “你疯了?让我去给一个泥瓦匠当手下?”
  “不是当手下,是当合作伙伴。”格雷森的眼神,重新恢復了商人的精明,“他有技术,有工人。我们有什么?我们有渠道。有几百年来,家族建立起来的,遍布整个王国的贸易网络。他的水泥再好,总不能只在暴风城卖吧?他的合金再坚固,总要运到其他军团去吧?这些,他做不到,但我们能。”
  他走到温德尔面前,一字一顿地说:“与其等著被他一口口吃掉,不如主动把肉送到他嘴边,
  换取一个在新牌桌上,继续玩下去的资格。”
  当天下午,一辆属于格雷森伯爵的华丽马车,停在了迪菲亚营地的门口。
  格雷森没有要求见范德,而是指名,要见马丁·弗瑞斯伯爵。
  两个小时后,弗瑞斯伯爵像一只打了胜仗的公鸡,挺著肚子,走进了范德的办公室。
  “老板!好消息!天大的好消息!”他把一份草擬的协议拍在桌上,“格雷森那个老狐狸,服软了!他愿意,成为我们迪菲亚集团在暴风城外的独家贸易代理商!他承诺,可以將我们的『迪菲亚標准建材』,卖到南海镇、守望堡,甚至是激流堡!”
  “他开出的条件,是三成的利润分成。我跟他说,最多一成半!他居然——·居然答应了!”弗瑞斯激动得满脸通红。
  范德拿起那份协议,平静地看了一遍。
  “答应他。”
  “另外,”范德补充道,“告诉他,我个人,可以溢价一成,收购他手里所有粮食和布料的库存。条件是,他必须在一个月內,完成交割。”
  弗瑞斯愣了一下,隨即明白了范德的意图。
  这不仅是商业合作,这更是一次釜底抽薪。格雷森为了凑齐“捐款”,已经变卖了不少家產。
  现在,范德要用他自己的钱,把他最后的资產,也全部换成迪菲亚的金幣。
  从此以后,格雷森家族的兴衰,將彻底和迪菲亚集团,捆绑在一起。
  “高!实在是高!”弗瑞斯对著范德,竖起了大拇指。
  解决了外部的麻烦,范德终於有时间,去处理一些私事。
  他去了暴风城的皇家女子学院。
  艾拉瑞·月光院长,亲自在门口迎接了他。这位美丽的暗夜精灵,看他的眼神,多了一丝探究。
  “范克里夫男爵,你的名字,最近在暴风城,比瓦里安国王还要响亮。”
  “只是一个工匠而已,院长女土。”
  范德在学院的园里,见到了梵妮莎。
  他的小公主,穿著一身淡紫色的学院制服,正和安度因王子一起,蹲在一片圃前。
  他们面前,一朵小小的冰霜玫瑰,正在安度因的手心缓缓绽放,
  而梵妮莎,则伸出小手,指尖跳跃著一簇小小的、温暖的火苗,小心翼翼地维持著玫瑰的形態,不让它融化。
  冰与火,两种截然对立的元素,在两个孩子的手中,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。
  “爸爸!”梵妮莎看到范德,立刻散去了手中的火焰,像一只快乐的小鸟,扑了过来。
  范德將她抱起,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。
  “今天学了什么?”
  “艾拉瑞院长教了我们达纳苏斯语。”梵妮莎骄傲地挺起小胸脯,用还不太熟练的精灵语,说了一句“我爱你,爸爸”。
  “我的小宝贝真棒。”
  “对了,爸爸。”梵妮莎凑到他耳边,小声说,“昨天,温德尔公爵的儿子,说我是『泥瓦匠的女儿』,还想抢安度因送给我的水晶发卡。”
  范德的眼神,冷了下去。
  “然后呢?”
  “然后,安度因就挡在我面前,对他用了『圣言术:定”,让他站在那里,动都不能动。一直到他哭著道歉,才放了他。”梵妮莎的语气里,充满了自豪,“安度因说,以后谁敢欺负我,他就让伯瓦尔叔叔,把他爸爸抓起来!”
  范德看了一眼不远处,那个正对他微笑点头的金髮小王子,微笑著点了点头。
  接下来,就是两个小孩子的玩耍时间。
  安度因·乌瑞恩,这位暴风城的王子,正小心翼翼地维持著掌心那朵冰霜玫瑰的形態,淡蓝色的寒气在他指尖繚绕。
  梵妮莎凑在他身边,伸出一根小小的手指,指尖上跳跃著一簇橘红色的火苗。
  她没有去触碰那朵玫瑰,而是用火焰散发的热量,巧妙地抵消著寒气的外溢,让那朵由魔法构成的,维持著一种脆弱的平衡。
  “爸爸,你看!”梵妮莎看到范德,献宝似的加大了指尖的火焰,那朵冰霜玫瑰的边缘,瞬间融化了一丝,又在安度因紧张的加大魔力输出后重新凝固。
  “安度因,別那么用力,瓣都要碎了!”
  “是你,梵妮莎,你的火太热了!”
  两个小傢伙像斗嘴的小奶猫,互相指责著,手上的动作却配合得越发默契。
  范德走到他们身边,蹲下身子,看著这幅奇妙的景象。
  他能感觉到,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,在两个孩子之间形成了一个微小的、循环的力场。
  “这是卡特拉娜阿姨教我的,叫『控火术”。”梵妮莎仰起小脸,语气里满是骄傲,“她说,
  真正的强大,不是烧毁一切,而是让火焰,变得和水一样听话。”
  范德摸了摸女儿的头,心里却在想,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,在教导自已的女儿,如何控制火焰。
  这件事本身,就充满了某种黑色幽默。
  “她还教了我一个更厉害的!”梵妮莎收回了手指,那朵冰霜玫瑰失去了热量的平衡,瞬间化作一捧冰晶,消散在空气里。
  安度因有些心疼地看著自己的杰作消失。
  梵妮莎拉著范德的衣角,將他拖到一片空地上。
  之后,这个五岁的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喊出了一句叫范德眉毛直跳的台词。
  “要明白你的处境,凡人!”
  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小小的胸膛鼓了起来。
  范德的眼皮又跳了一下,他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温度在急剧升高,光线似乎都发生了扭曲。
  一瞬间,他仿佛看到一个巨大的、挣狞的龙头虚影,在女儿小小的身影后方一闪而逝,
  “梵妮莎!”艾拉瑞·月光院长的声音,如同一阵清凉的月光,从不远处传来,及时制止了將要发生的一切。
  那股灼热的能量,瞬间平息了下去。
  梵妮莎调皮地吐了吐舌头。“卡特拉娜阿姨说,这个叫『深呼吸”,可以把坏人都烧成灰。”
  范德的后背,渗出了一层冷汗。
  他看向艾拉瑞,这位强大的暗夜精灵院长,正缓步走来。
  “卡特拉娜女伯爵,也指点了安度因的学业。”艾拉瑞的目光,转向了一旁的金髮小王子。
  “是的!”安度因像是想起了什么,立刻来了精神。
  他跑到圃边,捡起一把用来鬆土的小铁铲,学著卫兵的样子,双手握住,摆出一个有模有样的战士起手式。
  “哈!”
  他用力向前挥动铁铲。
  一道半月形的、由纯粹圣光构成的金色光刃,从铁铲上脱离,贴著地面,悄无声息地划过。前方一排开得正盛的皇家龙胆,齐刷刷地从根部被切断,切口光滑如镜。
  范德看著那些在空中翻滚了一下,然后散落一地的朵,彻底说不出话了。
  暴风城未来的领袖,圣光的虔诚信徒,刚刚用出了战士的招牌技能一一顺劈斩。
  “卡特拉娜阿姨说,身为国王,有时候讲道理是没用的,需要用更直接的方式,让敌人闭嘴。”安度因看著自己的战果,满意地点了点头,脸上带著与年龄不符的、属於强者的觉悟。
  范德感觉自己的世界观,正在被那条母龙,用一种极其离谱的方式,反覆重塑。
  “看来,孩子们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。”范德看向艾拉瑞,斟酌著词句。
  “生存,是所有课程的第一课,范克里夫男爵。”艾拉瑞的回答,意味深长,“尤其是在这个时代。”
  她看了一眼安度因手里那把还闪烁著圣光余烬的铁铲,又看了看范德。“乌瑞恩家族的血脉里,既有圣光,也有雄狮。只唤醒其中一个,是不完整的。”
  范德赞同的点了点头。
  在这个世界,拥有力量,永远都不是坏事。
  他告別了女儿和王子,离开了女子学院。
  坐上返回营地的蒸汽卡车,他揉了揉眉心。
  女儿的成长之路,似乎比建造一座城市,还要让他费心。
  卡车驶过贸易区,街边的行人纷纷投来敬畏的目光。
  迪菲亚集团的齿轮铁锤徽记,如今在暴风城,已经是一个无人不晓的標誌。
  它代表著財富、力量,以及一种全新的、不容置疑的秩序。
  回到营地,范德没有休息。
  他直接换上了一身耐磨的工装,走向那片被命名为“新生镇”的广阔工地,
  空气中,瀰漫著湿润水泥、滚烫机油和被翻开的泥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。上百台蒸汽机发出的嘶嘶声、活塞运动的鏗鏘声、以及金属构件碰撞的清脆声响,交织成一曲属於工业时代的交响乐。
  这里已经看不到过去那种数千人围著一处地基,用人力和原始工具缓慢推进的景象。
  巨大的蒸汽挖掘机,每一次挥动钢铁巨臂,都能刨开上吨的土石,精准地倒入旁边的轨道货车。十几米高的蒸汽吊车,將一根根在工厂里预製好的合金骨架,稳稳地吊装到指定位置,工人们只需要用高强度的螺栓进行固定。
  更远处,满载著砂石、水泥和钢材的蒸汽机车,发出响亮的汽笛声,將成吨的物料从赤脊山和东谷工坊,源源不断地运送过来数千名工人,穿著统一的灰色工装,头戴藤条编织的安全帽,像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。他们不再是过去那种麻木、散漫的流民,他们的眼神里有光。那是一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,知道自己正在亲手建造未来的光芒。
  “老板!”赫加尔·火拳大步走了过来,他身上沾满了泥点,脸上却洋溢著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,“a区的地基,今天下午就能全部完成!比计划提前了两天!”
  “让工人们轮班休息,注意补充水分。”范德点了点头,目光扫过那些正在操作机器的工人,“安全守则的执行情况怎么样?”
  “格罗斯那个独眼龙,比军情七处的探子还盯著紧。”赫加尔瓮声瓮气地回答,“昨天有个小子,操作蒸汽锤的时候,没按规程戴防护手套,被格罗斯罚去扫了三个小时的厕所。现在,没人敢大意。”
  范德的目光落在一处刚刚建成的临时建筑上。那是一排长长的、用预製板搭建的平房,门口掛著牌子——“迪菲亚工人食堂”。
  他走进去,里面宽敲明亮。
  数百名刚刚换班下来的工人,正坐在长条桌前吃饭。没有喧譁和爭抢,每个人都自觉地排队,
  领取自己的那一份。
  今天的午餐是燉牛肉配土豆,还有不限量的黑麵包和蔬菜汤。分量足,还冒著热气。
  一个年轻的工人看到范德,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,嘴里还塞满了麵包。
  “坐下,吃你的。”范德摆了摆手,他走到打饭的窗口,也给自己盛了一份。
  他找了个空位坐下,和工人们吃著同样的食物。周围的工人们起初还有些拘谨,但看到范德大口地吃著黑麵包,也渐渐放开了。
  “巴里,”范德看向斜对面一个皮肤黑的男人,“莉莉的病怎么样了?”
  巴里,那个第一个在旧城区报名搬迁的男人,连忙咽下嘴里的食物,脸上露出由衷的感激:“好多了,老板!搬进营地的临时宿舍后,她就没再咳嗽。新生镇诊所的牧师大人说,只要环境乾净,很快就能痊癒。他还给了我们免费的圣光药剂。”
  “那就好。”范德点了点头,“第一栋公寓楼,下周就能封顶。你和你的家人,会是第一个搬进去的。”
  巴里的眼晴瞬间就红了,他站起身,对著范德,深深地鞠了一躬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  周围的工人们,都用一种混杂著羡慕和尊敬的目光看著这一幕。他们知道,范德说出的话,就一定会兑现。
  就在这时,入口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,
  霍拉旭·莱恩快步走了过来,在范德耳边低声说道:“老板,国王和王后陛下,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