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二章 我的天,这个疯子!
  “我的圣光啊……”观礼台后方,一位来自教堂区的牧师,下意识地在胸前画著十字。
  法尔雷佛公爵手中的酒杯,“啪”的一声,掉在地上,摔得粉碎。
  他死死地抓著扶手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  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看一场修復工程,而是在看一场对自己的公开处刑。
  对方用的每一项技术,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。
  他所依仗的石料垄断,在这种可以隨意塑形、批量生產的“人造石”面前,像一个可笑的、过时的古董。
  当巨大的拱梁,被精准地送到钟室下方,与塔身两侧预留的接口严丝合缝地对齐时,整个广场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嘆和欢呼。
  那些之前还在嘲笑的贵族,此刻面面相覷,说不出话来。
  里维加兹的地精团队,则像疯了一样,拿著各种仪器在下面测量、记录,嘴里嘰里呱啦地念著谁也听不懂的术语。
  巴隆·石眉缓缓地鬆开了握著手锤的手。
  他的手心,全是汗。
  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暴风城建筑业的规则,被改写了。
  他输了,至少在效率和力量上,输得体无完肤。
  然而,范德的表演,还未结束。
  他走到那堆由卡特拉娜“赠送”的月亮石前,对身后的霍拉旭点了点头。
  霍拉旭立刻指挥工人,抬上来另一台稍小一些的、同样由蒸汽驱动的机器。
  那台机器的顶端,不是吊鉤,而是一根可以高速旋转的、镶嵌著细小工业钻石的钻头。
  蒸汽切割机。
  “他要干什么?他要现场切割那块月亮石?”
  “疯子!那可是月亮石!质地比钢铁还硬,只有矮人大师用附魔的符文刻刀,上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在上面刻下痕跡!”
  在眾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,范德亲自操作那台切割机。
  他戴上一副地精护目镜,熟练地启动了机器。
  “嗡——”
  刺耳的、高频的蜂鸣声响起。
  高速旋转的钻头,在蒸汽的驱动下,带起一串残影,精准地落在了那块巨大的月亮石上。
  没有火四溅,只有一缕缕白色的石粉被不断吹出。
  坚硬的月亮石,在这台机器面前,如同温顺的奶酪。
  范德的手很稳,他的动作流畅而精准,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。
  在他的操控下,切割机在月亮石的表面游走,留下深刻而平滑的线条。
  一个小时后,当蒸汽机熄火,范德摘下护目镜时,一块完美的、象徵著暴风王室的雄狮徽记,已经从月亮石上被完整地切割、分离了下来。
  徽记的边缘光滑如镜,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瑕。
  整个广场,鸦雀无声。
  如果说,之前的吊装展示的是力量,那么这一次的切割,展示的就是一种近乎神跡的精准。
  巴隆·石眉走上前,他伸出颤抖的手,抚摸著那块狮王徽记的切面。
  那上面,甚至还带著机器切割后留下的微热。
  他抬起头,看著范德,眼神复杂到了极点。
  有震惊,有挫败,但更多的,是一种匠人对更高技艺的……敬畏。
  “这……就是你的『奇蹟』?”他沙哑地问。
  “不。”范德摇了摇头,“这只是工具。”
  他转身,从格罗斯手中,接过一根通体由金属製成的、表面闪烁著暗灰色光泽的锚杆。
  “这,才是奇蹟。”
  他將那根锚杆,递到了巴隆·石眉的面前。
  “瑟银合金锚杆。强度是普通钢铁的三倍,永不生锈。它將成为钟楼新的骨骼,与混凝土融为一体,支撑它再站立五百年。”
  巴隆·石眉接过那根锚杆,入手沉重,质感冰冷。
  他用指关节在上面轻轻敲了敲。
  “嗡……”
  一声低沉而悠长的蜂鸣,仿佛来自群山的深处。
  那一刻,这位固执了一辈子的老矮人,终於明白。
  他面对的,不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商人,也不是一个譁眾取宠的骗子。
  他面对的,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幽灵,一个手握著足以顛覆整个世界规则的……建造者。
  巴隆·石眉的手指,在那根瑟银合金锚杆上反覆摩挲。
  冰冷的触感,奇异的重量,以及那敲击后悠长的回音,都在向他传递著一个信息: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、超越了他所有认知的新材料。
  他抬起头,那双如同碎石般的眼睛,第一次没有了审视和敌意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技术上的困惑。
  “瑟银……我见过铁炉堡的瑟银锭,它很重,但很脆,韧性不足。你是怎么把它和钢铁融合在一起,还保留了这么高的强度?”
  “配方和温度。”范德的回答言简意賅,“就像你要烤出一块完美的黑麵包,麵粉、水、酵母的比例,以及烤炉的温度和时间,缺一不可。”
  这个比喻,巴隆听懂了。
  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座还在冒著黑烟的熔炉,又看了看范德,眼神变得更加深邃。
  他知道,对方没有说谎,但也隱瞒了最核心的东西。
  “公爵大人,我们……”法尔雷佛身后的管家,脸色惨白地凑了上来,想说些什么。
  “闭嘴!”法尔雷佛低声呵斥。他死死地盯著广场中央,盯著那个將巴隆·石眉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年轻人。
  他感觉自己的心臟,正隨著那座钟楼的修復,被一点一点地凌迟。
  “下一步,浇筑。”范德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。
  他的命令下达,早已准备好的混凝土搅拌机开始轰鸣。
  沙、石、水泥和水,按照精確的比例被投入旋转的铁笼中,混合成均匀的灰色泥浆。
  另一边,地面上的工人们,將一根根巨大的、用牛皮和竹管制成的输送管道连接起来。
  管道的一头,是搅拌机,另一头,则通过滑轮组,被早已等候在塔身上的“蜘蛛”们,拉向高空。
  “他想把泥浆泵上去?”观礼台上,终於有贵族看懂了,“这怎么可能?那么长的管道,光是泥浆自身的重量,就足以把它压垮!”
  “除非……”里维加兹的眼睛亮得嚇人,他已经推开了身边的护卫,不顾危险地衝到了搅拌机旁边,几乎把脸贴在了机器上,“除非他在管道里,加入了某种增压装置!对!是螺旋泵!他把螺旋泵和蒸汽机连在了一起!我的天,这个疯子!他把一整套矿井排水系统,搬到了这里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