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八章 小小的「公主」
  暴风城皇家女子学院的午后,阳光被高大的梧桐树过滤,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  空气中瀰漫著书卷、烤制点心的甜香,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、被严格控制的奥术能量气息。
  卡特拉娜·普瑞斯托女伯爵的马车停在学院门口,院长艾拉瑞·月光早已躬身等候,她那张千年不变的精灵面容上,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。
  “她最近怎么样?”卡特拉娜走下马车,她的声音如同天鹅绒,轻柔,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  “梵妮莎小姐非常聪颖,女伯爵大人。”艾拉瑞跟在卡特拉娜身后,保持著半步的距离,“她在语言和歷史课程上表现出的记忆力,远超同龄人。尤其是在纹章学上,她只看了一遍,就记住了所有王室直系成员的徽记变迁。”
  “是吗?”卡特拉娜的脚步没有停顿,“奥术理论课呢?”
  “她……似乎对奥术能量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。”艾拉瑞斟酌著词句,“普拉格导师在进行基础的魔力演示时,她能比其他孩子更清晰地描述出能量的顏色和形態。导师认为,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『奥术视觉』天赋。”
  她们穿过掛满歷代王后肖像画的长廊,来到一间明亮的温室房。
  几个穿著同样蓝色连衣裙的贵族小姑娘正在侍女的看护下,学习如何修剪玫瑰。
  梵妮莎就在其中。
  她没有像其他女孩那样,笨拙地模仿著侍女的动作,而是蹲在地上,小手里捧著一只翅膀受伤的蝴蝶。
  她用一种非常专注的眼神,观察著蝴蝶翅膀上那精细的脉络。
  她的小嘴微微翕动,似乎在对那只蝴蝶低声说著什么。
  卡特拉娜停下了脚步,没有走过去。
  她就这么远远地看著。
  阳光透过玻璃穹顶,落在小姑娘那头恢復了光泽的黑色长髮上,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。
  她的侧脸轮廓柔和,睫毛很长,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小小的阴影。
  那种专注而寧静的神態,让她看起来不像一个五岁的孩子,更像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小学者。
  过了一会儿,梵妮莎小心翼翼地將那只蝴蝶,放在一朵盛开的、瓣宽大的太阳上。
  她站起身,拍了拍裙子上的泥土,这才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卡特拉娜和艾拉瑞。
  她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立刻行礼,而是歪了歪头,那双淡棕色的眼睛里,充满了纯粹的好奇,没有丝毫畏惧。
  “普瑞斯托女伯爵来看望你了,梵妮莎小姐。”艾拉瑞院长上前一步,轻声提醒。
  梵妮莎这才提著裙角,行了一个有些笨拙但很標准的屈膝礼。
  “您好,女伯爵大人。”她的声音清脆,像林间的小铃鐺。
  卡特拉娜脸上露出一丝微笑,那微笑让她高贵而疏离的面容瞬间生动起来。
  她走到梵妮莎面前,蹲下身,与她平视。
  这个动作让旁边的艾拉瑞院长都有些惊讶。
  “你在做什么?”卡特拉娜问,她的目光落在那只停在太阳上的蝴蝶。
  “它的翅膀破了,飞不起来。”梵妮莎指著蝴蝶,“我告诉它,待在这里別动,等太阳把它晒暖和了,也许就能飞了。”
  “为什么是太阳?”卡特拉娜饶有兴致地问。
  “因为太阳最像太阳。”梵妮莎的回答理所当然,“爸爸说过,晒太阳会让人有力量。”
  “你很想念你的父亲?”
  梵妮莎点了点头,隨即又摇了摇头。
  “爸爸说,他去很远的地方工作,是为了造更大、更好的房子。等他回来以后每个星期都会来看我。他不会骗我。”她的语气很肯定,充满了孩子气的信任。
  卡特拉娜沉默了。
  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。
  她伸出手,轻轻抚摸了一下梵妮莎的头髮,那触感比她想像中更柔软。
  “你父亲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。”卡特拉娜缓缓说道,“他正在建造一个……前所未有的王国。而你,梵妮莎,將来会是这个王国的公主。”
  她站起身,从侍女手中拿过一个用锦缎包裹的小盒子,递给梵妮莎。
  “这是给你的礼物。我听说你喜欢看书。”
  梵妮莎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本装帧精美的童话书。
  书的封面是用某种魔法水晶製成的,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。
  书页的边缘,用金粉描绘著繁复的纹。
  “谢谢您,女伯爵大人。”梵妮莎抱著那本书,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。
  “好好学习,梵妮莎。”卡特拉娜最后看了她一眼,转身离开,“知识,是比王冠更强大的武器。”
  直到马车驶出学院,卡特拉娜脸上的微笑才缓缓敛去。
  她靠在柔软的天鹅绒靠垫上,闭上了眼睛。
  艾德温·范克里夫。
  他把最珍贵的宝物,放在了她的巢穴边。
  但他不知道,对於一条活了上万年的龙来说,一个拥有“奥术视觉”天赋、精神纯净如水晶、血脉中可能还潜藏著某种未知力量的孩子,其价值,远比一座藏满了瑟银的矿山要高得多。
  “艾拉瑞,”她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车厢里响起,却通过魔法契约,清晰地传到了学院院长的耳中,“修改梵妮莎小姐的课程。增加中级奥术理论和龙语基础入门。另外,告诉她的导师,我要亲自检查她的学习进度。”
  她睁开眼,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,仿佛有熔岩在流动。
  这个小小的“公主”,她收下了。
  ……
  同一时间,暴风城,法尔雷佛庄园。
  名贵的安格拉红地毯上,跪著一个浑身湿透、瑟瑟发抖的男人。
  他的一条胳膊不自然地扭曲著,脸上满是混杂著恐惧和屈辱的神情。
  他是“撕裂者”號上“狂鯊卫队”的一名成员,也是为数不多被范德“特意”放走,让他划著名小船漂流了整整七天,最终被法尔雷佛家族的巡逻船救起的倖存者。
  “你说,”法尔雷佛公爵的声音很平静,但那平静之下,是即將喷发的火山,“『撕裂者』號,和它上面的一百二十名黑水海盗,全都被一群……工人,用装著泥巴的陶罐给打败了?”
  “是……是的,公爵大人。”那成员的声音在颤抖,“那不是泥巴!是一种……一种可怕的链金药剂!它们在水下爆炸,把我们的船底撕开了一个个大洞!然后他们用投石索,把燃烧的油罐扔到我们船上……我们……我们根本没机会开炮……”
  “维尔顿那个蠢货呢?”
  “血鯊船长……他……他被杀了。”成员的头埋得更低了,“当场被法尔班割断了脖子。然后那个叫范克里夫的傢伙,给了他们一份……一份合同。他说,他要僱佣投降的船员,当他的……劳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