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十章 终得喘息
  现在,瓦西里的马鞍掛上了一颗血淋淋的熊头,无言说明著他的功绩。
  “投奔我的姐姐?你確定这能行吗?而且就算姐姐不会出卖,那我那位对韃靼人卑躬屈膝的姐夫呢?”
  瓦西里一边享受著四周的目光,一边对谢苗说道。
  老队长提出了一个可以休整的地方——也就是瓦西里的姐姐那里。
  在他的记忆中,原身同这位姐姐的关係很亲密,但即便如此,现在的瓦西里也没有信心去赌姐姐愿意不愿意为他去面对韃靼人。
  如今的罗斯都是韃靼人的天下,若是有诸侯违背萨莱的意愿,必然会遭到严厉的惩罚。
  但是,这也的確是个很有诱惑力的选择。
  队伍若是可以在那里休整一番,状態与士气都可以恢復不少。
  “您的姐姐向来仇恨韃靼人,您还记得,她曾经把匕首架在汗国计数官脖子上吗?而您的姐夫一直都被她牢牢握在手中,您所说的事情也可能发生,但我们也没得选,不是吗?”
  瓦西里沉默了,谢苗说得正是当下事实,在经歷了漫长的路程,他们的粮食与物资越发不足,平时都是靠打猎来多少补充,现在则有些难以为继。
  想要继续南下,远离涅夫斯基与草原征服者,他们就必须去获得补给——还有金钱。
  他的姐姐已经是眼下唯一选择,即便是有那些担忧,也只有这一个选择。
  所以,亲兵队走上了前往姐夫领地的路上。
  虽然瓦西里没有宣布,但是可以到领地上休整的消息还是不脛而走,这是谢苗故意散出去的。
  队伍的状態因此有所改观,亲兵们前进时更加有力,脚下的动作都快了起来。
  隨著亲兵队的前进,荒废的景象隨之消退,人类活动的跡象多了起来,也可以看到房屋与村庄。
  只不过,当看到亲兵队从远方出现,急促的钟声在第一时间响起。
  无论耕田还是织布,农夫们都用最快速度逃到村庄的围墙后面。
  “我们有那么嚇人吗?”
  在通报的使者离去后,瓦西里看著村民如临大敌的样很是不解,他们虽然长途跋涉,但打扮还是颇为体面,不至於变成人们眼中的不法之徒样。
  “瓦西里大人,斯摩棱斯克是被立陶宛人入侵最严重的公国,林中蛮族给这片土地带来了太多痛苦,把当地居民当做作物收割,所以当武装的战士出现时,他们会下意识躲在围墙后面,期盼王公的援军儘快赶来。”
  “而且,就算能確认我们不是立陶宛人,他们也会如此警惕,风尘僕僕成群结队的外地男人在哪儿都会被警惕,更別提我们都还拿著武器。”
  谢苗一副熟络样子看著那些戒备的当地居民,显然已经歷多次面前的场景。
  “看起来他们日子越来越难过,我曾经跟隨亚歷山大王公帮助斯摩棱斯克公国,但那次也只是治標不治本,根本无法阻止他们继续入寇,明道加斯最近还巩固了他的权力,这些蛮子劫掠的范围也越来越广。”
  立陶宛,这是瓦西里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个名字,他想起了一路上看到的被焚毁的村庄、焦黑的躯体、还有被插在长矛上的骷髏头——这是某种异教的献祭仪式。
  “我们可能被立陶宛人袭击吗?”瓦西里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。
  “其实我们早就被一些人盯上了,但是看到我们兵强马壮,都把脑袋给缩了回去。只要不遇到大战帮,就没有人敢动我们。”
  谢苗话语里满是自信,诺夫哥罗德也是立陶宛人劫掠的重点,他很早就在同林中蛮族作战,对其习性了如指掌。
  “嘖,立陶宛人,就让他们来吧,来多少我杀多少,我家的货被这些傢伙抢过,正好藉此报仇。”
  芬利粗獷的说道,眼中闪过了强烈的战意,立陶宛人也经常劫掠诺夫哥罗德,他的长辈没少与蛮子们交战。
  “芬利,还是期望別发生那种事,不然我们的麻烦就大了。”
  阿列克谢的视线一直在道路两边的森林,手掌一直搭在剑柄。
  而芬利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。
  芬利与阿列克谢被引荐给瓦西里后,便被流亡王子予以重任,得以隨侍王子左右。
  提到立陶宛,原身的记忆里浮现了一个身影,此人名叫多夫蒙特,是位立陶宛王公,也是原主的好友——要不是立陶宛实在危险,瓦西里都想找找他的关係,从立陶宛离开罗斯。
  正是此时,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,打破了瓦西里的思绪。
  一队身披锁子甲的武装人员赶到他们面前,灰色的斗篷在寒风中翻飞。
  见此,亲兵们都握紧了武器,瓦西里內心也七上八下起来,但他看到派去的使者也在行列之中——他正在对为首之人低语著什么。
  前来的队伍在瓦西里等人前不远停下,使者策马让出主位,一位披著熊皮斗篷,深蓝长裙下隱约可见马刺冷光的贵妇人轻夹马腹,而与她並肩而行的男子穿著绘有金边的排扣长袍,脑袋上戴著漂亮貂皮帽。
  毫无疑问,那位贵妇人就是叶芙多基亚·亚歷山德罗夫娜·留里克,瓦西里的姐姐。
  当这一幕映入眼帘,流亡王子內心涌现出担忧,要是这里被拒绝……
  “瓦西里,我的弟弟,很久不见,你也长大了。”
  叶芙多基亚话中满是关切与心疼,“放心吧,我已经知道诺夫哥罗德的事情,你就在我们这休整,没人可以伤害你的。”
  流亡王子心神隨著姐姐的话语大定,而诚挚的关心也让瓦西里触动,原身对姐姐的记忆也在此刻浮现,回忆一路的艰难经歷,他突然感觉鼻子有些酸。
  “但也不要待太久。”
  与姐姐的热情比起来,姐夫康斯坦丁·罗斯季斯拉维奇·留里克语气里的嫌弃就太过明显,就像是突然泼了一盆冷水。
  “休息好了,拿上东西就离开,走得越快越好,我的领地也不是什么封闭的地方,你们越早走越好。”
  “是,我明白的,康斯坦丁大人。”
  瓦西里没有对康斯坦丁產生任何厌恶,他清楚,愿意在此刻提供帮助,已经是仁至义尽。
  康斯坦丁的喉头滚动,他还想要说著什么,但隨著妻子警告的目光,他闭上了嘴。
  接下来,眾人合兵一处,一同前往康斯坦丁王公的城堡。
  在路上,瓦西里同姐姐聊起往事。
  当聊到开心事时,眾人都难以抑制的大笑起来,一时间沉闷的气氛都减少了不少,仿佛他们不是在逃亡,而是去做客。
  很快,城堡出现在了眼前,它的名字是康斯坦丁堡,与罗斯大多数城堡一样,它是由木头所造,耸立在一座山丘之上,田地与房屋在其下星罗密布。
  与诺夫哥罗德对比起来,眼前自然算不得什么,但是对在斯摩棱斯克公国荒凉的旷野行走的瓦西里一行人来说,这文明的景象让他们放鬆,让他们终於感到了一丝安全。
  总算不用吹冷风,睡大地了。这个事实让瓦西里心里暖暖的。
  即便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也是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