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黑暗中的邪祟
  京师权贵多如牛毛,人多就喜欢论资排辈,就像是英雄榜,至於排名多少,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实力。
  什么是实力?
  权!
  钱!
  你要说关係网,对不住,没有前两位,谁愿意和你拉关係?
  江寧伯府的蛰伏其实是出於无奈,第一代江寧伯不擅长钻营,唐继祖也不是那等愿意迎奉的人,所以父子两代一代不如一代。
  就这么一个破落户,不蛰伏他就不成。
  在京师权贵圈中,唐氏就是破落户,没人给脸。哪怕是一个五军都督府的文官,都不肯和唐继祖亲近。直至唐青剿匪大放异彩,这才出於广撒网的目的,向唐继祖示好。
  这等破落户,连王钟那等千户官都不屑於亲近。
  没有实权的伯府,没事则罢,一旦有事儿,就原形毕露。
  这也是石茂针对唐青时,所有人都远离唐青的原因。
  一个破落户唐氏的子弟,石家弄就弄了。
  唐继祖求助英国公张辅,张辅面都不露一个,派个门子说累了。
  累了这话啥意思?
  ——我帮你有何好处?
  所以唐继祖只说罢了,再求就是自取其辱。
  唐青被指派来郕王府值守,这对於一个权贵子弟来说有些羞辱的味儿。
  至於陈雄,据闻陈家和郕王府有关係。
  陈雄来郕王府,这不是羞辱,而是帮忙。
  所以,当唐青竖指让眾人噤声时,管事大怒。
  你一破落户子弟,也敢对王府无礼吗?
  所谓豪奴,便是仗著主人的权势耀武扬威。郕王是英宗唯一的兄弟,地位不低,管事自然眼高於顶,在他眼中,唐青不过是草芥罢了。
  就在管事想发飆时,唐青突然举起手,凝神,缓缓回身。
  他轻轻伸手去推门,管事赶紧捂嘴。
  先前还一脸遮奢跋扈的管事,此刻乖巧的和一条狗似的。
  管事这等人唐青前世见得多了。
  世间存在一条欺负链,公司大领导欺负小领导,小领导欺负小班组领导,小班组领导欺负普通员工……
  你觉得完了吗?
  没有。
  下班后,普通员工聚在一起,路边摊一坐,几瓶工业啤酒灌下去,衝著辛苦挣钱的小摊贩吆五喝六。
  回到家中后,若是被领导欺负的火气和耻辱感还在,还能衝著妻子和孩子发火。
  有人大概会问单身狗能欺负谁?
  乞丐啊!
  乞丐去欺负谁?
  猫狗啊!
  猫狗欺负谁……
  大自然的生物链无穷尽,人心在其间也跟著不停变换。
  唐青面对臥室的门,眯著眼。
  臥室的门猛地被他一把推开。
  与此同时,臥室里有孩子的惊呼声传来。
  “鬼!”
  门猛地被推开。
  黑暗中,一双闪光的眸子突然看过来,那幽深的光芒令人心悸。
  “喵!”
  悽厉的猫叫声中,孩子嚎哭了起来。
  值夜的丫鬟正在边上打盹,被惊醒后,愕然看著门外的唐青。
  “是猫!”管事嘶声喊道。
  猫楞了一下,突然从床尾那里钻过去,再出来时不知嘴里叼著什么,顺著木柱子往上爬。
  眾人进来,抬头看著猫儿。
  猫儿站在房樑上看著眾人,灯笼的光晕散射中,眾人看到它嘴里叼著的……竟然是鱼乾。
  唐青悄然退后。
  “是刘氏的黑猫!”隨行的一个侍女说。
  豪门恩怨吶!
  唐青听到这话,脑补出了一出狗血大戏。
  回到安排的住所,陈雄竟然还没睡,“唐兄没事吧?”
  “没事,睡觉。”唐青脱衣就睡。
  “唐兄。”陈雄犹豫了一下,“若是不妥,小弟家中和郕王府有些关係。”
  唐青讶然睁眼看著他,“你这是……”
  陈雄嘿嘿一笑,“说实话,唐兄如何,小弟本该袖手。毕竟有好处也不是我的,唐兄倒霉了和我没关係不是。不过,小弟总想著剿匪那一夜唐兄和王千户说话时的神色。”
  他回忆了一下,“自信!小弟从未见过如此自信之人。”
  “所以,你就违背了自己无耻的性子,想出手助我?”唐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。
  “小弟总有个念头。”陈雄双手枕在后脑,轻声说:“总觉著唐兄未来会很……热闹。”
  “你喜欢热闹?”
  “打小就喜欢。”
  “恕我直言。”
  “唐兄请说。”
  “权贵,以及权贵子弟,大多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。有人说这是无耻,我觉著吧!这是贪婪。”
  陈雄默然。
  后世有人做了小领导,顿时觉得天蓝了,空气清新了,那种高人一等,能指使人的感觉让人迷醉。
  感受过了这等人上人的滋味后,没人愿意失去它。为此甘愿蝇营狗苟,为此甘愿赴汤蹈火,为此甘愿昧著良心,甘愿不要脸。
  权贵也是这种心態。
  “说实话,唐氏实则是个破落户,我家中父祖皆无职务,你从一开始就接近我,为何?”
  陈雄来意不明,唐青乾脆就摆明车马,要么你说出亲近我的本意,要么大伙儿一拍两散。
  “唐兄就不想有陈氏为助力吗?”陈雄讶然。
  “上天给人一个好东西,这个看似好东西的里面,定然藏著一个坏东西。就如同是包著蜜的毒药。”
  “嘖!唐兄这番话,可不是十六岁就能说出来的。”陈雄说。
  “家贫,早熟。”
  “唐兄说家贫。”陈雄脸颊抖了一下,“唐兄的无耻,其实不在小弟之下。”
  唐青默然,双手枕在脑后,静静的等著。
  不知过了多久,陈雄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境遇……
  他和唐青一样生母早逝,不同的是,他的生母並未留下一笔庞大的嫁妆。继母杨氏进门后,刚开始还颇为贤惠,对他这个儿子很是关爱。
  等杨氏生出了老二陈爽,陈雄的日子就如同王小二过年,一年不如一年。
  “如今府中只知二公子。”陈雄苦笑。
  “你没反抗?”唐青想到了继母韩氏,韩氏最多是暗中讥讽他,针对他,手段不算激烈。
  “反抗多次。”陈雄幽幽的道:“陈氏掌控著伯府,我宛若身处一张掛满鱼鉤的大网中,越是挣扎反抗,就伤的越厉害。”
  这廝竟然比我还惨?
  唐青乐了,又觉得不厚道,便乾咳一声,“那你为何接近我?”
  “刚开始是觉著同病相怜。”陈雄自嘲一笑,“不过彼时我看不起唐兄,觉著唐兄就是个绣枕头。剿匪之战后,我知晓自己错了,大错特错。”
  陈雄偏头,目光炯炯的看著唐青,“当初我是想有个境遇相同之人一起商议如何应对毒妇,后来我发现唐兄的目光,好像不在府中……”
  “广阔天地大有作为。”唐青说。
  “是啊!我深陷府中那张大网多年,觉著此生无望。绝望时,却看到了唐兄。唐兄便是我的指路明灯啊!”
  “別,我担不起。”
  一个人身处困境时,会本能的寻找帮手,寻找慰藉。
  陈雄转过头,“唐兄的理想是什么?”
  我说是保命你信不信?
  “是……”
  “別说什么为国为民,那只会让我瞧不起你。”
  “当今之势波譎云诡,宛若洪流。我的目的,便是在这洪流中自保。”
  “不是高官显贵?”
  “高能高到哪去?再高上面也有人,一辈子就为了升官折腾,太累。”
  就如同是电子產品跟新叠代,你若是个大款那没话说。你若是个社畜牛马还想紧跟著產品叠代,唯有卖些什么。
  “我不想卖肾。”
  “卖肾?”
  二人默然,陈雄突然问,“咦!先前管事带著人过去,隨后唐兄回来,可是发生了大事儿?”
  “邪祟找到了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“邪祟找到了?”
  郕王正在喝茶。
  闻言差点失手丟了茶杯。
  他死死盯著管事,“邪祟是何物?”
  管事束手而立,“是黑猫。”
  能在宫中顺利出生,顺利出宫建府,顺利成家立业的皇子,都不会是傻白甜,否则宫中何处不埋人?
  郕王放下茶杯,“谁的猫?”
  殿下果然明察秋毫……管事声音更低了,“刘氏的。”
  刘氏,郕王的妾。
  至於黑猫是如何惊嚇到了孩子,郕王没问,也无需问。
  但管事不能不说,“有人在小郎君床上放了鱼乾,那黑猫从屋顶钻进臥室,在床上闹腾,小郎君身子骨弱,本就睡不安稳,被惊醒后,黑暗中看到一双发光的眸子……”
  换个大人来也得被嚇个半死!
  “值守的人呢?”郕王问,杀机突然瀰漫。
  “那侍女与刘氏勾结。”
  郕王起身,“处置了。”
  “是。”
  管事低头。
  这时乳娘把孩子带来了,漠然的郕王见到孩子,笑的很是欢喜,说:“我儿,邪祟没了,你可高兴?”
  孩子看著他,突然扑到他的怀里,“父王,高兴。”
  “哈哈哈哈!”郕王大笑,蹲下摸著孩子的头顶,“赏!”
  “是。”管事抬头,脑海中出现了那个少年竖指在唇上的模样。
  那眼神古怪。
  带著一股子说不清的味儿,说是傲然不像,但总是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俯瞰姿態。
  让管事分外不爽。
  所以他刚才一直不提唐青在此事中的作用。
  但郕王深諳皇帝不遣饿兵的道理,隨口一个赏。
  唐青和陈雄是被人叫醒的。
  二人刚起床,管事就热情的带来了赏赐。
  “每人十贯。”
  十贯钱打发叫子呢?
  “这是上好的绸缎。”管事在观察著唐青的反应。
  唐青有生母遗產,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,不过却装作感动的模样,“还请管事代为传话,多谢殿下赏赐。”
  果然是破落户,殿下只是释放些善意,便激动的浑身颤慄。
  我特么想拉屎啊……唐青憋不住了。
  王府的茅厕很大,分为好几间。
  唐青一边哼歌一边蹲坑。
  他突然听到了人声。
  “刘氏处置了?”
  “是。刘氏挣扎的厉害,小人等联手,这才勒杀了她。”
  “那侍女呢?”
  “失足掉进井中,没了。”
  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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