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七章 血战暨阳县
  北魏大营,帅帐。
  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。
  “啪!”
  一只盛著伤药的白玉碗被狠狠地摔在地上,四分五裂。
  拓跋宏那张刀疤脸因为愤怒而扭曲,胸膛剧烈起伏,他死死地盯著城墙方向,那双鹰目中,再无半分试探与忌惮,只剩下被戏耍后的暴怒和疯狂的杀意。
  “仙术?妖法?”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,声音沙哑,“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!装神弄鬼!”
  先锋队的惨败,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抽在了三万玄狼铁骑的脸上,也狠狠抽在了他拓跋宏的脸上!
  “將军,那暨阳城处处透著诡异,我等是否……”一名副將小心翼翼地开口,试图劝说。
  “闭嘴!”拓跋宏猛地回头,凶戾的目光让那副將瞬间噤声,“再诡异的伎俩,在我大军面前,也只是徒劳的挣扎!传我將令!”
  他站起身,身上的重甲发出沉闷的碰撞声,一股血腥的煞气轰然爆发,席捲了整个帅帐。
  “全军出击!今日,我要用三万铁蹄,將那座小城,连同里面装神弄鬼的鼠辈,一併碾成齏粉!”
  他已经不想再等,也不想再试探。
  再拖几日,大军过河,这到手的功劳可就没了。
  夜长梦多。
  这座城,必须在今天,从地图上被彻底抹去!
  ……
  天,亮了。
  不是和煦的晨光,而是被地平线尽头那片黑色的杀气浸染的、血色的黎明。
  咚!咚!咚!咚——!
  震天的战鼓,自北魏大营中擂响,密集如暴雨,沉重如山崩。
  紧接著,苍凉、肃杀的號角声响彻云霄,撕裂了拂晓的寧静。
  黑云压城城欲摧。
  三万精骑,倾巢而出!
  他们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只从北门试探,而是分化作两股黑色的洪流,从北、南两个方向,如两只张开的巨爪,向著小小的暨阳县城,发起了毁灭性的总攻!
  大地在颤抖,城墙在悲鸣。
  “来了……”
  城楼之上,许閒面色凝重地看著那两面围拢而来的死亡之海,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。
  他知道,真正的考验,来临了。
  “大人!”韩子平不知道从哪拔下来一件重甲,手持长刀,大步走到他身边。
  这位暨阳县尉的眼中,再无半分对五品强者的畏惧,也没有对生死的恐慌,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与狂热。“末將,愿为大人死战!”
  “死战!”
  “死战!!”
  他身后的虽已不足八百,但呼声依然震天动地。
  他们的脸上虽然有紧张,但更多的,是对许閒那近乎狂热的信任!
  有九天玄女撑腰,何惧之有?!
  许閒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,他转过身,並没有对韩子平下令,而是看向县衙的方向,
  娘子,靠你了!
  ……
  后院。
  白婉儿盘腿坐在沙盘前,双眼紧闭,那张绝美的俏脸上,神情严肃。
  她感应到密密麻麻的的敌人,正从两个方向,疯狂地涌向沙盘中央那座小小的县城模型。
  “夫君,他们终於开始总攻了!”白婉儿的声音清冷,却带著一丝棋手落子般的兴奋。
  她的小手,在沙盘上空飞快地舞动,像是在弹奏一曲无声的乐章。
  “防御塔,启动!”
  隨著她的话音落下,指尖在沙盘上飞快地点动。
  ……
  城外,战场。
  “杀——!”
  北门城门方向,一队北魏骑兵仗著马快,率先冲至护城河边,正欲寻找薄弱点强渡。
  轰隆!
  他们脚下的地面毫无徵兆地猛然塌陷,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瞬间出现!
  坑洞底部,不是泥土,而是无数根被削尖了的、闪烁著寒光的巨大冰刺!
  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骑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,便连人带马坠入其中,瞬间被贯穿,血肉模糊。
  北门城楼下。
  另一队步卒刚刚架起云梯,准备蚁附攻城。
  哗啦啦——!
  城墙之上,倾泻而下的不是金汁滚石,而是一桶桶黑乎乎、黏糊糊的桐油!
  紧接著,一支火箭从城楼上射下。
  轰——!
  火龙冲天而起!桐油被瞬间点燃,化作一片火海,將数十架云梯和下面上百名北魏士兵吞噬,悽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,空气中瀰漫开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!
  北门,主战场后方。
  拓跋宏亲自坐镇,他冷眼看著这一切,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。
  “继续攻!不要停!”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,“用人命去填!我倒要看看,他这妖法,还能用上几次!”
  北魏大军数量实在太多了!
  他们悍不畏死,踏著同伴的尸体,顶著巨大的伤亡,依旧疯魔般衝击著脆弱的城墙。
  一座冰墙升起,他们便用人命去撞,用尸体去垫,硬生生铺出一条路!
  一条街道被淹没,他们便绕开,从两侧的民房房顶上攀爬跳跃,继续前进!
  战爭,进入了最残酷、最血腥的绞肉机模式。
  暨阳城,就像是一座被惊涛骇浪包围的礁石,隨时都有可能被彻底淹没。
  县衙后院。
  与城外的血肉磨坊相比,这里宛如世外桃源一般。
  白婉儿盘腿坐在沙盘前,那张俏脸上,此刻已渗出了一层细密的香汗。
  她乌黑的青丝有几缕被汗水浸湿,贴在光洁的额角,为她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,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。
  同时操控遍布全城的数十个“防御塔”,对修为的要求是极高的,若不是她修为深不可测,换做寻常人,恐怕早已被抽乾了。
  她的小手在沙盘上空飞快地舞动,每一次落下,都精准无比。
  她正条不紊地处理著瞬息万变的战局。
  忽然,就在她准备调动修为,在东门外再製造一场小型水泽陷阱时,一阵若有若无的诵经声,毫无徵兆地,钻进了她的耳朵。
  “嗡…嘛…呢…唄…咪…吽…”
  这声音很轻,很远,仿佛来自天边,却又像是直接在她的脑海深处响起,清晰无比。
  白婉儿的动作,猛地一滯。
  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,闪过一丝深深的厌恶与烦躁。
  又是这个声音!
  那个禿驴!
  她强行压下心中的不適,试图將这股声音摒除出去,將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眼前的沙盘上。
  然而,那诵经声却像是跗骨之蛆,无论她如何集中精神,都无法摆脱。
  它就像是数跟无形的针,一遍又一遍地,刺著她最敏感的神经。
  “嗡…嘛…呢…唄…咪…吽…”
  声音越来越响,越来越清晰,仿佛有无数个和尚,正围著她的脑袋,歇斯底里地念著这六个字。
  白婉儿的脸色,瞬间变得惨白。
  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,眼前金星乱冒,沙盘上那些代表著敌我双方的小点,开始变得模糊、重叠。
  白婉儿紧咬著银牙,试图重新凝聚灵力,可那诵经声却如同魔音贯耳,让她体內的灵力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窜。
  “夫君……”
  她下意识地,轻声呼唤了一句,声音里带著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与无助。
  她想忍住。
  她不想让夫君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。
  她不想输掉这个“游戏”。
  可是,她真的……好难受。
  “噗——!”
  一口鲜红的逆血,再也抑制不住,从她口中猛地喷出!
  滚烫的鲜血,溅落在身前的沙盘之上。
  那片用细沙堆砌的、惟妙惟肖的暨阳县城模型,瞬间被染红了一大片。
  城墙之上,所有由白婉儿构筑的陷阱和法阵,在同一时间,如同被掐断了电源的灯泡,瞬间闪烁了一下,然后,尽数归於沉寂。
  那些守护著暨阳的机关陷阱,全部消失了。
  正在城楼上拼死指挥的许閒,心臟猛地一抽!
  他清晰地感觉到,那股一直縈绕在整个战场上、清冷而强大的熟悉气息,消失了!
  娘子出事了!
  许閒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
  他猛地回头,望向县衙后院的方向,那张永远云淡风轻的脸上,第一次,露出了真正的、发自內心的担忧!
  一声巨响,从南边传来。
  许閒猛地回头。
  然而,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北门时,南城门方向,一名被忽略的北魏六品悍將,正用一双铁拳,不知疲倦地轰击著同一处墙体!
  他身边的亲卫用血肉之躯为他挡下箭矢,而他则將全部罡气匯於双拳,发出野兽般的咆哮。
  终於,在一声令人牙酸的“咔嚓”巨响后,那段城墙再也支撑不住,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。
  紧接著,伴隨著那名悍將的狂笑,整段城墙轰然倒塌!
  “城破了!!”
  “杀进去!!”
  潮水般的北魏士兵,发出了震天的欢呼,从缺口处疯狂涌入!
  防线,被撕开了!
  许閒遥望县衙方向,沉思半晌。
  也许是时候了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