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一章 木驴
  县衙后堂,许閒吩咐了叶凡几句,让他好生招待那宝相庄严的和尚。
  叶凡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那和尚,低声说道:“明白了,三叔公。”
  许閒接著赶去了县衙大牢。
  眼下,没有什么比撬开刘桃之的嘴更重要。
  县衙大牢內,阴暗潮湿。
  霉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,钻入鼻腔,令人作呕。
  刘桃之被两条粗大的铁链锁在墙上,琵琶骨被洞穿,一身修为尽废。
  他披头散髮,官袍上沾满了污泥和血跡,狼狈不堪,但他却依旧挺直了脊樑,那张曾经迷倒万千大娘的老帅脸上,带著一丝嘲讽的冷笑,仿佛被锁在这里的不是他,而是外面那些徒劳无功的人。
  “刺啦——”
  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,被按在他胸口,皮肉烧焦的气味瞬间瀰漫开来。
  沈璃亲自审讯,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,手中的烙铁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。
  然而,刘桃之除了身体本能地抽搐了一下,脸上竟连一丝痛苦的表情都没有,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,那笑声在空旷的牢房里迴荡,显得格外刺耳。
  “没用的……”他声音沙哑,看著喘著粗气的沈璃,眼神里满是轻蔑,“这点小把戏,比起我北地儿郎经受的苦难,算得了什么?”
  沈璃银牙紧咬,將烙铁扔进火盆,溅起一片火星。
  她从腰间抽出那柄名为“安邦”的短刃,寒光一闪,抵在了刘桃之的脖子上。
  “我再问你一遍,你的同党都有谁?你们的谋划是什么?”
  刘桃之甚至懒得再看她一眼,只是闭上了眼睛,一副任君施为的模样。
  他骨头之硬,远超沈璃的想像。
  各种手段用尽,却一无所获。
  “没用的。”
  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牢房门口传来。
  沈璃回头,只见许閒正靠在门框上,手里端著一杯热气腾腾的茶,悠哉游哉地喝著,就像在看戏。
  “这种人,寻常的皮肉之苦,只会越打越来劲。”
  许閒慢悠悠地走了进来,嘖嘖两声,“你看他,是不是已经开始脑补自己死后被追封,牌位上写满丰功伟绩的画面了?”
  沈璃停下手,擦了擦额头的汗,皱眉看向许閒:“那许大人有何高见?”
  她对许閒的观感很复杂。
  她的师兄杜仲在临行前,曾关照她要交好这位县令,可她绝觉得此人就是个文弱书生罢了,上次的巫山妖窟定是他人所为。
  许閒並没有直接回答,他挥了挥手,对旁边的狱卒道:“去,给他鬆绑,再弄碗热粥来,多放肉。”
  狱卒一愣,看向沈璃,见她没有反对,才迟疑著上前,解开了刘桃之身上的锁链。
  很快,一碗香气扑鼻的肉粥被端了上来。
  “吃吧,吃饱了再打。”许閒將粥碗推到刘桃之面前,语气平淡。
  刘桃之重获自由,却只是冷笑一声,猛地一挥手,將那碗热粥打翻在地。
  滚烫的粥水混著米粒和肉末,洒了一地。
  “收起你那套假仁假义!要杀要剐,悉听尊便!想从我嘴里套出半个字,痴心妄想!”
  许閒也不生气,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看著地上的狼藉,点了点头:“不错,有骨气。不过,你不吃饱,待会儿我怕你撑不住啊。”
  他转过头,对旁边一脸茫然的沈璃招了招手,用一种商量的口吻道:“沈百户,我看寻常的法子是不行了。不如……咱们给他上个『木驴』?”
  “木驴?”沈璃先是一愣,隨即那张英气逼人的俏脸“腾”地一下就红了,连耳根都透著粉色。
  她又羞又怒地瞪著许閒,“许大人!你……你胡说什么!那……那是专门用来惩治不贞女子的酷刑,如何能用在男人身上!”
  “哎,话不能这么说嘛。”
  许閒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,“刑罚面前,人人平等。再说了,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呢?“
  两人的对话虽然声音不大,但在这安静的牢房里,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刘桃之的耳朵里。
  刘桃之的脸色,瞬间就变了。
  他可以忍受皮肉之苦,可以坦然面对死亡,但他无法想像自己像个犯了姦情的妇人一样,骑在那种东西上……
  那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一万倍!
  那是对他身为男人的侮辱!
  “你们……你们敢!”他那张一直保持著冷笑的脸,终於绷不住了,浮现出惊恐和愤怒,声音都变了调。
  许閒一看他这反应,心里就有底了。他衝著外面的狱卒使了个眼色:“去,把傢伙抬进来,让他先观摩观摩,熟悉一下流程。”
  几个狱卒强忍著笑意,还真就从库房里抬进来一个布满灰尘的木驴。
  那玩意儿造型古怪,尤其是中间那根高高翘起的、打磨得光滑无比的木桩,散发著一股令人菊一紧的气息。
  刘桃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,他浑身颤抖,嘴唇哆嗦著,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硬气。
  “不……不要!”他声音发颤,几乎是在哀求。
  许閒却仿佛没听见,还在跟沈璃“討论”著技术细节:“沈百户你看,我觉得这个角度可能不太对,是不是应该再高一点?或者,咱们可以先不绑他,让他自己坐上去试试?”
  沈璃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,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,这许閒,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!
  “不!不!我说!我什么都说!”刘桃之疯狂求饶。
  许閒却毫不理会,踱步到他面前,蹲下身子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道:『刘大人,你现在说的,我可不敢信啊。等你体验完了,再说也不迟。”
  当两个狱卒狞笑著朝他走去,伸手要来架他的时候,
  刘桃之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。
  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,抱著头,发出了绝望的哀嚎,眼泪鼻涕流了一脸,失声痛哭。
  一个刚才还铁骨錚錚的硬汉,就这么被一个还没真正实施的刑罚,彻底击垮。
  接下来的供词,让在场的所有人,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。
  刘桃之不仅仅是北魏潜伏在大梁多年的密探,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——北魏南征大军的“引路人”之一。
  暨阳县,地处南北交通要道,是重要的產粮区。
  他这十几年在此经营,並非为了贪图享乐,而是在暗中绘製舆图,勘探地形,更重要的,是利用职务之便,以各种名目,將本该上缴国库的税粮,偷偷囤积起来,作为北魏大军南下后的第一批补给。
  “什么时候南下?”沈璃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发颤,她急切地问道。
  刘桃之已经彻底垮了,他双目无神,瘫在地上,喃喃自语,仿佛在说梦话。
  “快了……就快了……”
  “大军,已经隨时待命。只等一声陛下令下,便可挥师南下……”
  消息如同晴天霹雳,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