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三章 夫人,我可以走了么
  “娘,你在里头干啥呢?”
  门外的声音,年轻却带著些许被酒色掏空的虚浮。许閒听出来了,这是张文彬的声音。
  这一声“娘”,如同暴雨一般將屋子內残留的那丝旖旎冲刷的乾乾净净。
  张夫人全身一僵。
  深更半夜,孤男寡女,尤其还是一个俏寡妇和一个年轻的县令大人。
  如果被人看到了,如何是好!
  她慌乱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半解的衣衫,手忙脚乱的拉起滑落至腰间的罩衫,背过身子,飞快的繫著丝絛,理了理头上的髮髻,这才敢隔著房门,开口说话:“你不好生休息,在这大呼小叫作什么?”
  她强装镇定,声音却仍有些止不住的发颤。
  “是我啊,娘!我有事。你快开开门。”
  张文彬的声音带著一丝不耐烦。
  张夫人彻底慌了神,她猛地回头,看向许閒的眼神里满是哀求,期望他不要发出声响。
  她指了指一旁的屏风,示意许閒躲到后面去。
  许閒也是一个头两个大。
  他一个来查案的朝廷命官,现在搞得跟隔壁老王一样,这叫什么事儿?
  可眼下这情况,他要是不躲,明天“许县令夜宿寡妇门,张夫人梅开二度”,怕是就要传遍整个暨阳县了。
  他也没得选。
  许閒一个闪身,悄无声息地溜到了那架绘著仕女图的紫檀木屏风后面。
  屏风后別有洞天,是一间布置得极为雅致的內室。一张精美的绣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,床头的香炉里,正燃著某种不知名的薰香,芬芳馥郁。
  也不知是未亡人的的味道还是这个薰香的味道,许閒闻著竟有些心猿意马。
  许閒小心翼翼地缩在角落的阴影里,屏住呼吸,连心跳都放慢了半拍,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。
  “这么晚了,你有什么事?”
  张夫人总算整理好了仪容,深吸一口气,拉开了房门。
  门外,张文彬一脸不耐地探进头来,瞧见自家母亲脸上还带著些未褪尽的红晕,气息也有些不稳,狐疑道:“娘,您在干嘛呢?半天不开门,我还以为您出事了。”
  “混帐东西!我能出什么事!”张夫人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,心里的火气“噌”地一下就上来了,厉声斥道,“这么晚了不睡觉,又想到哪里鬼混去!”
  “朋友约我去喝两杯,”张文彬嬉皮笑脸地凑上来,伸出手,“娘,孩儿手头有点紧,您给点使使。”
  “没钱!”张夫人气不打一处来,“你今年都了多少钱了?照这样下去,这个家迟早要被你这个败家子给败光!”
  “哎呀,娘。”张文彬开始耍无赖,“您要是不给,我就在您这门口不走了!”
  “你!”张夫人气得浑身发抖。
  屏风后面的许閒闻言,心头一紧。
  这败家子要是真在门口嚷嚷起来,在惹来什么人,自己可就真成瓮中之鱉了。好姐姐,你快赶紧给他吧。
  张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,她又气又急,偏偏拿这个儿子没办法。
  她咬著牙,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,塞到张文彬手里:“二十两!省著点!再有下次,我打断你的腿!”
  “二十两?”张文彬掂了掂,撇了撇嘴,“娘,您也太小气了,二十两哪够啊?您再给点,给个二百两,我保证今年都不来找您了!”
  二百两?
  许閒在屏风后听得直翻白眼。
  你这明显是去喝酒啊,你这个身子还能受的住?
  “滚!”张夫人忍无可忍,又摸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。
  “谢谢娘!”
  张文彬乐了,拿著银子屁顛屁顛地转身就走。
  听著脚步声远去,许閒长长地鬆了一口气,撑起身子,刚准备从屏风后挪出来。
  没想到,“吱呀”一声,那房门竟又被推开了。
  张文彬的脑袋又探了进来:“对了娘,今晚我可能不回来了,您早点歇著。”
  许閒刚迈出的半步硬生生收了回来,慌乱中,身体往后一靠,手肘不小心碰到了身旁的香炉。
  “噹啷!”
  一声清脆的轻响,在寂静的夜里,显得格外刺耳。
  “嗯?”正要关门的张文彬动作一顿,好奇地往屋里望,“娘,什么声音?”
  张夫人的心,瞬间提到了嗓子眼!
  “是……是老鼠!”她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,同时一个箭步上前,將张文彬往门外推,“哪来那么多废话!还不快滚!再不滚,下次一分钱都別想从我这拿!”
  她一边说,一边“砰”地一声关上门,还插上了门栓。
  做完这一切,她才背靠著门板,抚著高耸的胸口,大口大口地喘著气,方才的镇定瞬间瓦解,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后怕。
  “大人……您没事吧?”她对著屏风的方向,声音发虚地问了一句。
  许閒等了一会儿,確定外面真的没了动静,这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。
  今晚这一趟,除了知道秦休是个纯爱战神外,啥也没问到,还差点声名不保。
  本官真的太难了......
  “夫人,天色已晚,在下也该告辞了。”许閒拱了拱手,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
  “大人且慢!”
  眼看许閒就要走到门口,张夫人却又一次拉住了他。
  她侧耳倾听著门外的动静,脸色又泛起一片红霞,声音中带著几分娇羞地说道:“大人再稍等片刻吧,等那逆子走远一些,以免......”
  她这一拉,又抓住了许閒的手臂。
  两人皆是身子一麻。
  又是这该死的感觉!
  许閒虽然有些防备著与她接触,可这次根本来不及反应。
  那股让他头皮发麻、让对方魂飞天外的酥麻感,第三次,不讲道理地爆发开来。
  许閒已经麻了。
  他面无表情地看著张夫人。
  只见这位刚从惊恐中缓过神来的未亡人,娇躯猛地一僵,隨即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  那张俏脸,瞬间被两团醉人的红云所取代,原本满是哀求的眸子瞬间失焦,水光瀲灩,喉中那声压抑不住的嚶嚀,更是从惊惧的抽气,诡异地转为了带著痛苦与欢愉的颤音。
  许閒:“……”
  他看著眼前这个眼神迷离,身子发软,几乎要靠在自己身上的未亡人,沉默了片刻,终於忍不住开口,发自肺腑地问了一句。
  “夫人,我可以走了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