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9章 路上见闻(第二更)
  第199章 路上见闻(第二更)
  高空的气流有些冷。
  奈法利安舒展著双翼,平稳地滑翔在云层之上,將下方连绵的山脉与森林甩在身后。
  维林坐在鞍上,外套在风中呼呼作响。
  他身后不远处,一根坚韧粗绳,从奈法利安的鞍座末端延伸出去,牢牢绑在奥拉和里奥的腰间。
  里奥闭著眼睛,专注地维持著一个环绕在他和奥拉周身的淡青色气流罩。
  他们就像风箏,被维林“拖”著在天上飞。
  “以我老爹的战斧发誓!我受够了!”
  奥拉的吼声在风中扭曲变形。
  “脚不沾地的感觉让我的胆汁都在翻滚!里奥,你就不能让这玩意儿再稳当点吗?”
  “奥拉大人,我已经尽力了。”里奥的额头布满细汗,“浮空术需要持续的法力输出,您和您的全身板甲加起来,重量快赶上一头小食人魔了。,“放屁!一个真正的矮人战士,体重就是力量的证明!”
  奥拉在半空中挣扎了一下,导致气流罩一阵晃动。
  里奥闷哼一声,脸色白了几分。
  “维林,我们就这么走了,领地真的没问题吗?”奥拉换了个话题抱怨,“巴雷特那头牛和老沃克,他们两个凑在一起,別没过几天就该打起来了。”
  “他们打不起来。”维林没有回头。
  他让奈法利安稍稍降低了速度。
  “出发前我宣布成立了临时执政会,並且让领主府的文书做了记录。“
  “老沃克负责民政,管人管粮。巴雷特负责军事,管枪管墙。瓦勒里乌斯负责研究院的所有项目。”
  “如果老沃克和巴雷特起了无法调和的衝突,瓦勒里乌斯有最终裁定权。他们三人会彼此监督,维持平衡。“
  奥拉的脑子转了半天,才大概理解了这其中的门道。
  这种互相牵制的手段,比他理解的“谁拳头大谁说了算”要复杂太多。
  两天后,一座宏伟的城市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。
  从高空向下看,那是一座仿佛从山脉中“长”出来的城市。
  它的大半嵌入山体之中,裸露在外的部分由厚重无比的巨石垒成,低矮、敦实。
  无数巨大的烟囱,像一根根指向天空的手指,喷吐著黑色烟柱。
  那些烟柱在城市上空匯聚成一片久久不散的铅灰色云层,將阳光都隔绝在外。
  这里是石誓城自由市。
  三人降落在城中的一处平台上,男爵的身份让守卫识趣地让开了他们的道路,並殷勤地將奈法利安签到了马棚。
  之后三人由奥拉带路前往博林铁匠铺。
  维林乾脆地將两千二百五十枚金阳付清,博林很惊讶奥拉这么快就来还帐。
  反覆打量维林,惊嘆这个男爵的財大气粗。
  叔侄二人简短的敘旧之后,维林提出希望博林成为灰沼领稳定的军火供应商。
  博林爽快应允,並承诺会给予优惠。
  事情办妥后,一行人离开了石誓城,继续向王都前进。
  夜色渐黑,在路过一个小镇时,他们决定在此休整一晚。
  然而,镇中心广场上的景象,引起了三人的注意。
  一个新竖起来的绞刑架下,跪著七个男人。
  他们被绳索捆著,身上是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,脸上带著认命般的麻木。
  一个官员,正站在高台上,高声宣布著他们的罪状。
  “.以上诸人,结伙为匪,抢掠商旅,罪无可赦!经由领主葛兰大人裁决,处以绞刑,以做效尤!”
  高台下,响起了一片压抑地哭声。
  “呸!一群扰乱秩序的渣滓!”奥拉不屑地吐了口唾沫,“死了活该,省得浪费粮食。”
  里奥却面露不忍。
  “奥拉大人,你看他们的手——那上面全是握农具磨出来的茧子。他们更像是走投无路的农夫,而不是真正的匪徒。“
  “农夫又怎么样?农夫就能去抢劫吗?”奥拉反驳,“活不下去就去抢,那还要规矩做什么!”
  “可如果税收重到他们根本活不下去呢?”里奥爭辩道。
  如果遵守规矩的下场就是饿死,那这规矩又有什么意义?”
  “交税是天经地义的事!”
  就在两人爭论不休时,一直沉默观察的维林开口了。
  “这不是匪徒与平民的问题。”
  “这是制度的问题。“
  “制......制度?”奥拉有些疑惑。
  维林指著那个宣读罪状的卫兵,又指了指远处一座还算体面的领主府邸。
  “个领主需要领地为他创造財富,不是为了杀,对么?”
  其余两人默默点头。
  “奥拉,你告诉我,吊死他,对葛兰领主有什么好处?”
  奥拉一愣,想当然地回答:“维护了领地的秩序,震慑了其他想闹事的人。”
  “很好。”维林点点头,又问,“那有什么坏处?”
  “坏处?”奥拉卡住了,在他看来,处死罪犯没有任何坏处。
  “他原本是个农民。”维林替他回答,“他死了,领主就少了一个给他种地交税的人。为了抓他、审判他、吊死他,领主还要付给士兵和管事工钱。所以,领主损失了一个劳动力,还额外了一笔钱。“
  “这是一个亏本生意。”
  维林看向里奥。
  “里奥,你告诉我,这个年轻人,他得到了什么?”
  “他——他什么也没得到,他要死了。”里奥声音低沉。
  “是的,他失去了土地、家人,最后连命都丟了。“
  维林收回目光,语气平静。
  “你们看,领主亏了,农民也亏了。这是一个双输结局。”
  奥拉和里奥都愣住了。
  他们顺著维林的思路去想,发现事实的確如此。
  “那——谁贏了?”里奥喃喃地问。
  维林的目光越过人群,投向高台上那个宣读罪状、满面红光的管事。
  “在海地公国,一般领主会向自由民收取每亩百分之二十至三十的產出,还有盾牌税、动產税等等,还会代教会收取百分之十的十一税』,也就是总共约百分之五十的税赋这已经快把农民吸乾了,但至少还能过活。”
  “可税收也是有损耗的。”
  “管事告诉下面的税吏,要多收些,因为路上有损耗。”
  “税吏告诉村管事,要多收些,因为有些农户交不起,得从別那补。”
  “到管事这里,他可能会收到六成到七成,不交就打断他们的腿。”
  “最后,农民交出了所有產出,依然活不下去。为了活命,他们只能去抢,於是他们就成了匪徒”。”
  “领主坐在城堡里,奇怪为什么今年的税收少了,领地上的匪徒却越来越多了。“
  维林的声音顿了顿,像是在给他们思考的时间。
  一阵风吹过,绞刑架上的绳索发出“嘎吱”的声响,那七个男人被推下了高台,身体在半空中剧烈地抽搐晃动。
  “真正贏了的,是那些寄生在这具尸体上,既不需要对土地负责,又能从中大口撕下血肉的寄生者。“
  “是那些的管事和税吏们。”
  奥拉和里奥看著这一幕,再也说不出话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