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小情郎,你为何这么狠的心?
  林江耳畔旁边响起了幽怨无比的女声。
  猛然回头,林江看到了一袭红衣。
  那是红丹丹的新婚服,上面沾了不少的尘土,显得有些脏。
  身材不算窈窕的女子穿著这一身新婚服,头上戴红盖头,脚下踩绣鞋,就这么站在林江背后。
  这身衣服林江看过。
  非常的眼熟啊。
  这踏马不是沈家大小姐吗?
  合著您诈尸之后没回家里,跑过来找我了是吗?
  林江还没来得及说话,眼前的新娘便是又开了口,如唱著歌:
  “小情郎哟小情郎,为何弃我之不顾?为何留我一人独自在那乱葬岗?你若是不要了我,我又该如何嫁了人哟?”
  如果刨除她语气当中那明显如同怨妇一样的语调的话,那林江觉得她唱的还挺好听的。
  思来想去,林江觉得对个姑娘家动粗不太好,於是林江决定先礼后兵。
  “沈姑娘,你我两家確实不太合適,而且父母包办婚姻,也確实不太好。”
  “有何不好?父母之言,媒婿之命,如此才是正好啊。”
  沈大小姐边说著边用手撩开了自己盖头的一角,她那张本就柔媚的脸现在更是惨白一片,比起娇人的美好,反倒更平添了几分诡异和骇人。
  “是我生的不够漂亮吗?对不起你那张脸吗?”
  “绝无这个意思。”
  沈家小姐確实生的漂亮,眉目之间都带著那一丝的媚,当成聊斋里书生常遇到的女鬼来说,绝对没啥问题。
  “可人鬼殊途啊。”
  林江非常认真的道。
  沈大小姐:“……”
  沈大小姐甚至都不唱歌了,手仍旧掀著半边盖头,认认真真给林江讲起了道理:
  “林公子,咱们两个是谁先诈的尸?”
  “是我。”
  “你看你也是诈尸,我也是诈尸,和我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啊,咱们两个不如在一起,就这么双宿双飞可好?”
  “此言差矣。”林江摇头:“沈大小姐,我有心跳,所以我算不上是诈尸,顶多只能说是假死,但沈小姐你……看样子是真死了。”
  边说著,林江边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,让沈小姐去把脉。
  沈小姐犹豫豫的把两根手指都往林江手腕上一搭,脸色顿时更难看了。
  本来像是刚死没多久,现在像死了好几天。
  “真有脉搏,真有脉搏……还真是人鬼殊途,人鬼殊途……”
  边说著两只眼睛当中竟泛起了血泪,顺著脸颊就流淌了下来
  林江能明显感觉到,这沈家小姐身上浮现出了浓浓的“怨气”,现在这种本来看不见摸不著的东西,现在竟如实质一样从她身上往外冒。
  为了避免沈家小姐突然犯什么癲,林江乾脆继续劝慰道:
  “沈小姐,强扭的瓜不甜,你说你好不容易还能再睁开眼看世界,何必执著於我这么个外人,不如回家看看,你家沈老爷子可想你了。”
  “我不回家!绝不回家!”
  沈大小姐在听了林江这话之后忽然一下炸了毛,阵阵阴风直接平地而起,甚至都將她的盖头吹了起。
  “我不回家,我绝不回家,我就要和你成亲!
  “既然你是活人,我就给你掐死了,让你再诈一遍尸!”
  张开双手,伴著血泪,作势就要去掐林江脖子,似乎想要將林江生生掐死!
  林江长嘆。
  本来不想打人的。
  “碰!”
  林江拳头伸直,沈大小姐倒著就飞出去了。
  她也是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,然后啪嘰一下扣到了林家大院的墙上,那动作就和之前林江一拳打死的黑衣人如出一辙。
  这一拳林江是照著头打的,也没怎么收著力道,放在一般人身上差不多一拳下去就应该给打死,但诈尸的沈小姐很显然不是一般人,她有点狼狈的从地面上爬了起来,盖在脸上的盖,头上面多出来了一个明显的拳头印。
  都凹进去了。
  沈小姐摸了摸自己的脸,又就隔著盖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林江,哇的一声哭了出来。
  “我知道了,我知道了,你一定是嫌我脏,才不愿意和我在一起。
  “可这也不是我自己想脏的啊,若不是我那禽兽样的兄长,我又怎会脏?”
  本来正晃动著胳膊,打算上去给了沈小姐最后一击的林江一下子就停住了脚。
  啊?
  一回神,林江就发现沈小姐盘腿所坐之地,已被血泪匯出了个小小的血潭。
  目光看向的血潭,其中竟有景象连连变化。
  將看到那血影当中有个姑娘,姑娘很漂亮,和沈小姐面相一样。
  她住在一大宅子里,每天独自一人刺绣,太阳和月亮空中不断的变迁,身边的人也如同影子一般的快速走过,不做任何停留。
  大宅子当中的侍从不理她,她的父亲不怎么理她,那姑娘长的和沈大一样的哥哥,也不怎么理她。
  姑娘就这么自己秀啊秀,用红布给自己绣了个红盖头,双臂处在石头桌子上,对著那红盖头痴痴的笑。
  然而此刻那血中的景象也悄然发生了变化。
  有一日,那长得如同沈大一模一样的哥哥醉醺醺的从外面回到了院子里。
  天色已经很晚了,那姑娘並不在院子里,姑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,大门紧闭著。
  哥哥来到了房间的旁边,开始敲门。
  敲了一阵子,没人答应,他就开始撞门。
  门不结实,只撞了两下,门就开了。
  和沈大长的一模一样的哥哥进了房间。
  天空当中的月亮绕了一周,从天头的另一边坠了下去。
  哥哥这才出来。
  然后这院子里可就乱了套了。
  像极了沈家老爷子的老人猛抽哥哥,姑娘在旁边呆立著坐。
  可毕竟家丑不能外扬,这事就被这么硬压下去了。
  自从过了这件事情之后,老人对姑娘的態度也比原来好了许多,如若说之前只是隨意的糊了事,现在就是真的会认认真真的听她讲话。
  只可惜……
  自那以后,哥哥还是会时常进入姑娘的房间,一呆便是一个晚上。
  血液当中的日月不断的变化,直到林江都数不清楚到底变换了多少次。
  终於,
  某一日哥哥再进入那房间时,却是落荒一样的逃了出来。
  房间当中,那姑娘躺在床上,死死瞪大眼睛。
  血中的景象只是闪烁了一瞬,隨后便消失。
  抽泣声仍在继续,林江看到那姑娘的喉咙处正闪烁著淡淡的微光,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她的嗓子里。
  终於,她抑制不住,盖头下方传来了反胃的乾呕声,再一张嘴竟是哇的一声吐出来了一颗小珠子。
  木做的,中间被挖了个空,看上去好像是颗佛珠。
  而伴隨著她吐出这东西来,一股熏人的臭味,腥味也骤然之间在院子当中弥散了出来。
  林江下意识的伸手掩住了口鼻,他背后则是传来了“欸”一声叫,觥玄的身影嗖的一下就落到了林江身边。
  他手里正捏著之前打林江用的符籙,瞪眼睛看眼前的新娘:
  “好大的怨气!”
  凝神看了一会,才倒吸冷气:
  “这不是沈家那个姑娘吗?这么大怨气?沈家人干什么了?”
  “能处理吗?”
  “能!”觥玄本来还挺自信的,毕竟他手里的符籙是专门用来打尸首的,说是这么个冤尸了,就算是千年的老尸挨上他这一下都得滋滋冒烟。
  一想到自己这符籙上一次拍的林江身上屁事都没有,他的语气也变得有些迟疑了起来:
  “应该能。”
  “先治住她吧。”林江道:“有些事情还想问她,我怕我上给她打死了。”
  觥玄点点头在院子当中寻到了一根麻绳,放在手里?了两下,感觉够结实,就在上面系了个奇怪的小扣。
  对准绳子吹了一口气,朝著沈小姐方向一扔。
  绳子如蛇一样,腾了一圈,直接砸向了沈小姐。
  本还在哭的沈小姐见绳子飞过来也是心头一惊,高念一句:
  “小郎君,你好狠的心!”
  起身就打算往外跑。
  可那绳子就像是活了一样,顺著风来回钻,一个眨眼的功夫就爬上了沈小姐的身。
  “啪!”
  沈小姐被捆在地上动弹不得。
  林江看著这一幕,眼睛微微发亮。
  这就是方术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