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3章 流年不利
  寧安喝完酒,和淑妃说起今日练武的事情:
  “我今日都学到枪法第二式了,他们都还没挑选兵器呢,袁將军说他们基本功还是不扎实。”
  “慕容铭一上课就说肚子疼,去出恭然后没了影;慕容婉告假好几日没来了,听说她在家练舞剑……”
  淑妃睨了女儿一眼:“你想慕容婉进宫和你玩?”
  寧安摇头:“才没有。我和她玩不到一起去。”
  “母妃,”寧安把玩著手里的杯子,“可是我不希望她练剑练得比我好。”
  “她念书已经比我好了,我不想她功夫也比我好。”
  淑妃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寧安的额头:
  “她那是舞剑,是跳舞;你学的是枪法,完全两个东西,根本就没得比。”
  寧安捂住额头,撅起嘴:“哼,反正我总得有一样得比她好。”
  她们刚入礼和殿念书时就有过口角,慕容婉送过她一只釵子示好。
  寧安收下了,但是带回瑶华宫后,淑妃就让寧安还回去。
  於是寧安后来又把釵子还给了慕容婉。
  两个孩子的关係就这么不咸不淡的,谁也不惹谁,但是又有点较劲般的微妙。
  寧安知道慕容婉身份上不如自己,只是郡主,可是七皇叔只有慕容婉一个女儿,非常宠慕容婉。
  自己贵为公主,但父皇有好几个女儿,还有那么多儿子,父皇就算再宠自己,也不会像七皇叔对慕容婉那样上心。
  她希望自己能做得再好一些,出色一点,这样父皇就会经常想起她了。
  淑妃坐到女儿身边,把女儿搂在怀里,想说些什么,却只嘆了口气。
  ……
  贺府。
  院中的积雪都被下人们清扫乾净了。
  风雪后的冬日暖阳从云层后探出头来,长安城就终於见到了个晴日。
  慕容婉披著白狐披风,手里拿著一把剑在园里起舞。
  身体迴转,衣角翻飞。
  她身形尚小,有些动作也还不熟悉,不过已经有了舞剑的韵律。
  “好,婉儿舞剑舞得好。”贺夫人一个劲夸外孙女。
  贺妍在旁边笑:“娘,婉儿才练没多久,可別把她夸上天了。”
  贺府两位舅舅和舅母却夸得更厉害了:
  “婉儿身姿动作灵巧,舞起剑来跟一只蝶似的。”
  “婉儿聪慧,就是跟別的孩子不一样。”
  “妹妹和王爷真是好福气。”
  贺妍在夸讚声中笑得愈发和气。
  正月里,贺妍在王府处理人情往来虽然忙,但还是抽空两日带著儿女来贺家小住两日。
  慕容循昨日也一起来了,但是昨日用完饭后便走了。
  今日一家人在园里煮茶聊天。
  贺夫人听说慕容婉在学舞剑,就让慕容婉表演一下。
  慕容婉本来也有这个想法,把平时用的剑都带来了。
  王府给她请了个有名气的舞剑师父教她,她也肯学,学得挺快的。
  但师父有时候会跟她说:“莫要心急,不能学太快。”
  可慕容婉觉得怎么能不快呢?她要多学几个招式舞步才能在过年的时候展现出来。
  慕容婉听见外祖母和舅舅们的夸讚,在园中舞得更卖力了。
  等过两个月,她要打一把新的剑,镶上西域运来的宝石,在阳光下肯定会闪闪的很好看。
  慕容婉还没舞完剑,眼角余光看见哥哥慕容铭居然一溜烟跑了,顿时有些不高兴。
  哥哥真蠢,自己什么都不会就罢了,连欣赏都不会。
  慕容婉再看看一圈人,见外祖父和三舅舅也不在,心里原本的喜悦又散了两分。
  ……
  贺庭方正皱著眉在书房看帐本。
  贺府的管家帐本是在贺夫人手中的,贺庭方手里的帐本则是他积累的私库。
  原本他的私库是金银满仓的,但是眼下帐本上的数字明明白白地显示著私库中的银钱锐减。
  这两年真是邪了门了,屡屡不顺。
  先是损失了鲁峰和他手下的青蛇寨,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好动手了。
  而后又因为岭南那边私盐被查,朝廷严查各地,导致贺庭方下面其他几条私盐的线也都停了。
  再后来宋家倒台,他囤了上品松烟墨炒高墨价,结果黑山墨横空出世,把墨价拉到了比原先还低一些的价格。
  他提前得到消息,黔中道会向朝廷求布,他特意让人囤了些布匹,想瞄准机会拋出去,没想到又有人站出来说什么黑山布。
  官场上处处需要人情打点,府中用度奢侈,若没有庞大的进项,根本撑不住贺府现在的富贵。
  自从斗倒了裴定礼之后,贺庭方顺风顺水过很长一段时日。
  而现在流年不利,诸事不顺,让他有几分束手束脚的感觉。
  他辛苦几十年做到如今的高位上,就是为了高人一等,稳稳地过上富贵荣华的日子。
  光指望皇上,根本不可能。
  他虽然做过皇上手里的刀,知道些秘密,但他清楚皇上和他本质上是同一种人。
  自私自利,翻脸无情。
  但也正因此,他摸得透皇上的心思。
  当年先帝垂危,贺庭方及时投入了三皇子慕容宇的麾下。这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大胆正確的决定。
  后来太子暴毙,二皇子失踪,在所有人的惊诧中,慕容宇登基为帝。
  而他贺庭方乘著这股东风顺势而起,扶摇直上。
  他原本也以为自己有了高官厚禄就会满足,可坐到高位上才意识到人拥有的越多,就会越贪心,永远不会有满足的时候。
  他还要更多的財富,要源源不断,要取之无尽,用之无竭。
  “岭南,潯州,黑山墨,黑山布。”
  贺庭方半眯起眼,指节扣著桌案,嘴里反覆嚼著几个字。
  潯州那地方看来有点东西。
  若能把黑山墨和黑山布收到自己手中操控,利润不会比之前贩私盐的少。
  “来人。”
  “老爷。”门外有人应声而入。
  “让冥河和冥水带人去岭南走一趟。”
  “是,老爷。”
  贺庭方在书房內吩咐完事情后,走出书房,穿过游廊去用午饭。
  他走在路上觉得有哪里不太对。
  转头看看池边的亭子,见四角掛著的帐幔被风吹来吹去,亭子空空如也。
  一般老三贺晏青都在亭子里煮茶作画吟诗,做些閒得发慌的事情。
  最近却没见到贺晏青出院子了。
  连昨日贺妍带儿女回府一同用饭,都没看见贺晏青的身影。
  贺庭方和贺晏青父子俩前段时间又吵了一架,大家都觉得三郎气还没消,憋在院子里不出来。
  贺庭方也不惯著:“他不出来就让他一个人待院子里,不必出来碍眼。”
  但今日贺庭方察觉到有些反常了。
  他脚步一转,去了贺晏青的院子,对下人吩咐:
  “去把这个孽子叫出来!”
  下人道:“老爷,三郎今日前说要专心辟穀修行,不让奴进去打扰,把门都从里面拴上了。”
  贺庭方脸色更差了:“去把门撞开。”
  下人们见老爷如此生气,只得去把门撞开。
  砰!
  里面插著的门栓断了,门扇大开。
  下人们才进去,然后就慌慌张张地拿著张纸跑出来:
  “老爷!老爷!三郎不见了!”
  贺庭方面容瞬时僵硬,拿过那张纸来看,气得七窍生烟。
  纸上只写了一句话:
  【我於长安不得安,欲追隨子信之跡,以慰余生之夙愿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