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 礼和殿
  伍瑛娘这时候也正巧来了,一家人整整齐齐地走出书院。
  回到家中,薛澈和苏知知说了这些天在书院发生的种种。
  秦老头直嘖嘴:
  “傻丫头,在书院受了委屈,早该报个信回来。”
  孔武在旁边啊啊地点头。
  苏知知疑惑道:“我写信了啊。”
  她转头看看:“阿宝呢?”
  咕——
  头顶一片阴影压下来。
  阿宝落下来了。
  苏知知过去摸摸阿宝的脑袋:
  “阿宝你去哪了?怎么才送来?”
  阿宝“咕咕”地叫,低头看自己的爪子。
  鹰爪上繫著两封信。
  郝仁把信拆下来。
  一封是苏知知之前写的,另一封是白洵写过来的。
  郝仁看了白洵写的信,拇指和中指岔开来揉著太阳穴。
  伍瑛娘接过信:“阿仁,怎么了?”
  郝仁把信递过去:“知知的信被阿宝送去了山上,他们说要下山。”
  苏知知脸上的笑容被点亮,拍手道:
  “他们都来?太好了!”
  郝仁看著苏知知无忧无虑的笑容,心情也舒缓了几分。
  若是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,知知说不定在宫中念书。
  以她这样的性子,不知会是怎样一番光景。
  ……
  长安城。
  恭亲王府,汀兰院。
  慕容婉在床上翻了个身,睁眼时透过锦帐看见侍婢隱隱绰绰的身形。
  春月轻声问:“郡主,可要起了?”
  慕容婉刚睡醒,含糊地嗯了一声。
  房门被打开,逆光中一排婢女鱼贯而入。
  锦帐被缓缓掀起,日光透过纹繁复的窗欞,铺在床上的织锦。
  春月扶著慕容婉从床上起来,一个婢子手捧银盆走来,伺候慕容婉洗漱。
  慕容婉洗漱过后,清醒了一些,坐在梳妆檯前让春月梳头。
  “今日梳个简单髮式就好,去宫里不能晚了。”
  “是,郡主。”
  春月手巧,慕容婉的头髮在她手中仿佛格外柔顺。
  也就是因为她手巧,慕容婉才留她在身边伺候。
  上回王妃让春月领了二十鞭子后,就给慕容婉换了个侍婢。
  但慕容婉用新的侍婢不习惯,还是觉得春月更好用,又让春月回来了。
  春月梳头又好又快,在慕容婉的髮髻上对称地插了两朵珠。
  慕容婉吃了几口白玉鸡肉粥,就坐上马车去宫中了。
  马车上,还坐著她的孪生哥哥慕容铭。
  慕容铭斜躺在榻上,嘴里嚼著果乾,一股吊儿郎当的模样:
  “哼,再慢点,我还以为你怕了寧安,不肯去呢。”
  慕容婉瞪了一眼哥哥:
  “谁说我怕?”
  这个月开始,慕容铭和慕容婉都要去宫中念书。
  这还多亏了太子慕容禛。
  慕容禛原本在东宫跟著张太傅念书,但觉得太过冷清,想要和同龄的宗室之子一起。
  皇上对太子尤其宠爱,欣然应允。
  毕竟还是启蒙期,太子喜欢热闹些也无妨,待到將来年纪长一些,需学治国之道和制衡之术时再分开。
  能一同与太子念书是莫大的荣幸,更別提还有张太傅指点。
  七王妃贺妍得知此事后,在皇后娘娘面前说了不少好话,才让自己的一双儿女都入宫伴读。
  慕容铭和慕容婉到礼和殿时,殿內已经有几位皇子公主坐下了。
  七岁的寧安公主看见慕容婉,哼了一声,扭头看向別处。
  慕容婉是个很早熟的孩子,她心中不快,但没有表现出来。
  至少不会在宫中让人看出来。
  她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锦盒,走到寧安公主面前福身:
  “寧安公主,昨日是婉儿失礼了,这是赔礼。”
  昨日,寧安公主和慕容婉因小事起了口角。
  慕容婉回家后跟母亲贺妍说了此事,贺妍安慰女儿一番,然后让女儿带上赔礼去给寧安公主道歉。
  寧安公主是淑妃之女,平日得皇上喜爱,不能得罪。
  慕容婉就算不甘心,也只能咽下这口气。
  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,畏敬皇权,是这些孩子的第一课。
  寧安接过慕容婉手中的锦盒。
  打开一看是一支绿松石 和蓝宝石打造的喜鹊,栩栩如生,精致耀眼。
  本就是孩子,寧安一眼就喜欢上了,连带著看慕容婉都顺眼了:
  “无事,本公主可不计较那些小事。”
  寧安拿著喜鹊在手中把玩。
  这喜鹊釵是去年外祖家送慕容婉的新年礼,慕容婉心中多少有些不舍,但也没办法。
  母亲说明年再给她打一支更漂亮的。
  “谢公主。”慕容婉回到了自己位置上。
  “张太傅来了。”
  不知谁叫了一声,大家都赶紧坐好。
  太子慕容禛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,桌上的功课和笔墨早有宫人摆好。
  慕容禛的相貌像皇后,很端正,方形脸,额头宽,耳垂厚长。
  算不得很漂亮,但是大家都说这是福泽深厚之相。
  殿外走进来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。
  银髮,清瘦,身板很直。
  像一棵落了雪的苍松。
  张太傅环视殿內,见人都来齐了:
  “老臣见过太子殿下、各位皇子公主、郡主世子。
  昨日老臣布置的习字课业,不知各位殿下可完成了?”
  每日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功课。
  张太傅看著一群个子才到他腰间的小贵人们,有些头疼。
  虽说教导皇嗣乃人臣之幸,但这终究是一群孩子。
  外面多少年轻俊秀的后生求教,他无暇指点,却只在这教一群孩子们识字。
  “张太傅,我都做完了。”寧安把自己的字帖摊开。
  张太傅走过去看:“尚可。”
  看了慕容禛和慕容婉的字帖,张太傅道:“不错。”
  接著又看了其他人的字帖,口中始终就是“不错”、“尚可”、“差强人意”几个词。
  慕容禛昨日精心了两个时辰,才完成了功课,却只得到张太傅的一句“不错”。
  他略微失落:“张太傅,孤下次会尽心练得更好的。”
  张太傅:“太子聪慧,勤加练习后,定然能做得更好。”
  张太傅口上夸慕容禛聪慧,这种聪慧是他对任何一位贵人之子都会说的客气话。
  平心而言,太子不笨也不懒,可论起才能和悟性,只能算平庸之辈。
  但没有人敢说,张太傅也不能说。
  一国储君,未来的天子,怎能被说平庸?
  寧安公主问:“张太傅教过的最出色的学生是谁?”
  慕容禛闻言,也看向张太傅。
  张太傅:“能成为太子之师,是老臣莫大的福气。”
  孩子们小,只当张太傅这句话是在称讚太子。
  太子慕容禛也这么以为,脸上露出了笑意。
  慕容婉眉间有一丝疑惑,觉得张太傅好像在避开寧安的问题,但她没有说话。
  张太傅双手负於身后,转身面向讲台,藏住表情中的哀伤。
  他教过的最出色的学生?
  他当然记得。
  当年他还不是太傅的时候,曾教导过一个天资聪颖的后辈。
  那个孩子三岁识字,五岁作诗,七岁行文,后来名满长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