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3章 宋惜枝投怀送抱,被羞辱
  宋府的马车在紫辰阁外缓缓停稳,车帘被侍女轻轻掀开,宋惜枝一袭素净衣裙落了地。
  今儿天气颇为闷热,可怪异的是,这位宋家大小姐却偏穿了件立领的浅紫色衣裙。
  领口紧扣著,將脖颈遮得严严实实,瞧著倒像是怕人窥见什么似的。
  “小姐,您说太子殿下他会来么?”紫苏走在一旁,低声道。
  宋惜枝抬手提起裙摆,踏上石阶时脚步未停,只淡淡回了句:“他会来的。”语气里没有半分犹疑,仿佛早已算准了结果。
  阁內的堂倌眼尖,见是贵客,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引路。
  紫辰阁还是同往日一样热闹,来往皆是非富即贵,宋惜枝刚跟著堂倌转过迴廊,却迎面撞见了燕王府的二公子萧何。
  萧何正与几位相熟的世家子弟说说笑笑往外走,眼角余光瞥见宋惜枝,当即笑著上前见礼,语气热络得如同寻常旧识:“这不是宋大小姐吗?真巧。”
  宋惜枝闻言抬头,看清来人时,眼底莫名掠过一丝难堪,方才还沉静的神色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。
  她微微頷首,只简单应酬了两句,便以“有约在先”为由匆匆告辞,脚步甚至带了几分仓促。
  萧何被她这冷淡態度弄得一愣,困惑地摸了摸后脑勺,身旁的同伴打趣道:“萧二公子这热脸,怕是贴了冷屁股嘍。”
  他却只笑了笑,只当宋惜枝是真有急事,也没再多想,转身便跟著一群人瀟瀟洒洒地出去了。
  无人看见,宋惜枝转进僻静迴廊后,指尖猛地攥紧了袖角,指节泛白。
  只因她想起了昨夜在静玄居被萧景渊羞辱的画面——
  萧景渊披著件松垮的外衫,湿润的墨发凌乱地垂在肩头,那双往日看她总带几分宽容的眸子,彼时却冷冷地睨著她,眉头紧蹙。
  “宋小姐,这种手段对我不管用。看来,先前是我跟你说得还不够清楚。”
  他腕间的伤口还在渗血,鲜红的血珠顺著苍白的指尖滴落,在地砖绽开妖冶的。
  他寧愿自伤,也不肯与她同房。
  而她的脖颈,也因此留下了一道伤痕,是他给她的警告。
  思及此,宋惜枝只觉得一股热意从脖颈直衝脸颊,又迅速转为彻骨的寒意。
  她出身名门,自幼便是眾星捧月般的存在,何时受过这等折辱?
  她满心以为是两情相悦,只消再添一把火便能水到渠成,然而万没想到萧景渊竟是拒绝了她!
  那她之前的坚持,又算什么?
  明明他待她就是不同於別的女子,这难道不是喜欢吗?
  她死死咬著唇瓣,不愿承认两世都是她在自作多情,一定是有別的原因。
  宋惜枝忽然觉得恨极了。
  这世道女子安身立命本就困难,何况她背负著罪臣之女的污名,从前那些连跟她搭句话都够不上格的货色,如今竟也敢对宋府的女眷动歪心思了!
  既然她想要的庇护,萧景渊给不了,那她只有另寻他人了。
  宋惜枝心不在焉,虽在往前走,却没有抬头看路。
  迎面一名穿著靛蓝色锦袍的高大男子正从拐角走出来,宋惜枝一个转身,险些与此人撞上!
  男人生得高大魁梧,带著一股迫人的气势,宋惜枝惊了惊,立时退了一步:“小女失礼了,还请公子勿怪。”
  宸王没想到又遇到个不长眼的姑娘,他本想发作,却终究按捺住了,不耐烦地一甩袖子道:“走路就好好看路,眼睛长著是干什么用的?”
  这声音……宋惜枝脸色隱隱骤变,抬眼看向对方。
  一瞬间,映入脑海的是她毒发之时,男人却大马金刀地坐在圈椅里,慢条斯理地撩开袍摆,唇角勾著一抹玩味的笑。
  像看什么有趣的玩物般,饶有兴致地盯著她。
  跳动的烛火映在那他双眼里,竟像两簇在暗夜里摇曳的幽幽鬼火,透著说不出的森然。
  后来,他捏著那颗解药缓缓蹲下身,冰凉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,声音低沉而蛊惑:“听闻宋大小姐名满京城,是圣上称讚的第一贵女,可惜命不太好......”
  话音未落,冰凉的手指猛地扣住她的后颈,迫使她仰起头迎著他那双淬满恶意的眼睛。
  “毒发的滋味不好受吧?”他凑近了些,呼吸里带著淡淡的酒气,混著药香,却更显阴森,“乖些,让本王高兴了,这颗药,就赏你。”
  ......
  再次见到这张前世將她拖入炼狱的脸,宋惜枝根本无暇思考为何会在这里遇见宸王,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。
  宸王被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得直皱眉,语气里带著几分不耐的狐疑:“你这么看著本王作甚?”
  宋惜枝猛地回过神,仓促地垂下眼,落荒而逃。
  宸王回头瞥了她一眼,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,神情怪异,他长得有那么可怕?
  正思忖间,目光无意间扫过地面,却瞥见一方掉落的香囊。他顿了顿,弯腰拾了起来。
  那香囊是上好的云锦所制,上面用赤金细线绣著一朵盛放的白牡丹,针脚细密平整,瓣层层叠叠,栩栩如生,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清浅的兰草香。
  只是香囊边角处有几缕丝线鬆了头,孤零零地冒出来,倒像是被什么勾住扯坏的,破坏了几分精致。
  宸王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迴廊外侧,只见一株月季枝斜斜探进来,枝头尖刺上,赫然勾著一缕赤金色的丝线,与香囊上鬆脱的线头一般无二。
  他捏著香囊转了转,指尖摩挲著那朵白牡丹,眉梢轻轻挑起,眼底掠过一丝玩味的笑意。
  这倒巧了。
  他隨手將香囊揣进袖中,回头对身后的隨从吩咐道:“方才那姑娘,查一查是哪家的,给本王报上来。”
  紫辰阁雅间內,茶香裊裊。
  宋惜枝正与太子相对而坐,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人。
  太子执壶沏了新茶,茶汤澄亮如琥珀。
  他看著宋惜枝略带苍白的脸色,伸手为她添了茶,面色温润道:“宋姑娘约见孤,不知所为何事?”
  宋惜枝紧紧攥著那只尚有余温的茶盏,终於觉出些真切的暖意来,一颗心渐渐平復。
  她敛了眸子,漠然半晌,才抬起头来,直视太子,张口道:“娶我。”
  太子端茶的手僵住,掀眸看向她,似是惊呆了。
  -
  另一边,沈霜寧同母亲从锦绣宫出来,趁四下无人之时,沈霜寧將丽妃的打算告知柳氏。
  柳氏闻言,不由面色一变,但似乎又不是很意外。
  从商者的直觉总是敏锐的,何况柳氏阅人无数,什么人没见过?
  所谓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。
  丽妃对她热情得异乎寻常,又许了那么多诱人的好处,柳氏当时便觉不对劲,只是没点破罢了。
  可她最终还是应下了与丽妃的交易。
  一来,沈霜寧尚在宫里伴读,丽妃拿捏著女儿的安危,她纵有百般不愿,也不得不卖这个面子。
  二来,丽妃如今是圣上跟前最得宠的妃子,身份地位尊崇,若是惹她不高兴,转头给圣上吹几句耳旁风,便能让整个沈家吃不了兜著走,她不能拿全府上下的安危去赌。
  柳氏没有去问沈霜寧真假。
  她太清楚沈霜寧的性子,若非確凿之事,断不会在这宫墙之下说这般要紧的话。
  “你放心,我既知道了她的算盘,就断不会让她得逞,只是如今还得虚与委蛇一番,不好明著忤逆她。”
  柳氏冷哼一声:“我从商二十余年,跟我玩这些她还嫩了点,到时候我便叫她知道,何为魔高一尺,道高一丈!”
  沈霜寧看著母亲沉静的侧脸,方才悬著的心终於落了回去,她知道母亲的厉害。
  “霜寧如今能做的只能提醒阿娘提防,若是今后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,阿娘可一定要同我讲。”
  柳氏前一刻还冰冷的眼神,落回沈霜寧身上时又变得温和了许多。
  “你安心在宫里待著就是,旁的不用你操心,有阿娘在呢。”
  母女俩並肩往宫门方向走,阿蘅跟在后面。
  柳氏问了些沈霜寧的近况后,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转到了终身大事上。
  “说起来,侯夫人和谢临前天来了府上做客,还拎了好些东西,绸缎茶叶堆满了半间厅。你祖母见了谢临,眉眼都笑开了,拉著人问东问西,那意思再明白不过,是盼著你们俩能早些把亲事定下呢。”
  她侧头看了眼女儿,见沈霜寧耳尖泛红,便笑著补充道:“谢临这孩子也是有心,刚从南边回来,风尘僕僕的就先往府里跑,这份诚意,倒是难得。”
  话里虽没明说满意,可那语气里的熨帖与认可,却藏不住。
  毕竟谁家做母亲的,不盼著女儿能得个真心待她的良人呢?
  看沈霜寧不说话,便猜她是害羞,柳氏放缓脚步,又试探著往下说道:
  “我与侯夫人私下里也商议过,如今你在宫中伴读,每日里要应付课业,还要当心宫里的是非,肩上担子不轻。谢临呢,刚进金吾卫当差,正是要立脚的时候,忙得脚不沾地。这阵子多事,婚事確实不宜太仓促。”
  “不过算著日子,到了六月该是安稳些了。我翻了黄历,六月里有好几日都是宜嫁娶的好日子,时辰也吉利。”
  说到这里,柳氏忽然停下脚步,转过身正对著沈霜寧,目光温和却带著认真:
  “不过这话虽如此说,婚姻大事终究是你们两个人过日子,旁人再怎么盘算,也抵不上你们自己情愿。侯府那边说了,全听我们的意思。谢临昨日也特意跟我说,一切都看你的心意。”
  “寧寧,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