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章 风雨欲来
  柳氏看到沈霜寧手里的龙纹玉佩,惊了一惊,一把拿过来,仔细瞧了瞧,震惊道:“当真是圣上给你的?”
  沈霜寧靠在母亲肩膀,笑道:“是呀,圣上看我很用功,就赏我了。”
  柳氏顿时喜不自胜,笑容也灿烂起来,心里那份忧愁也散了大半。
  说实话,自从沈霜寧入宫伴读后,她总是睡得不安稳,生怕她再惹出什么祸事来。
  要说寧寧从前也算是乖巧的,只是偶尔跟沈二贪玩一些而已,但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自己这女儿就跟吃了熊胆似的,仿佛什么也不怕。
  之前在闺仪比试当眾下了宋阁老面子,后来又二话不说去了镇抚司那种地方......更令柳氏担忧的是,貌似越来越多的大人物注意到了寧寧。
  眼下圣上还亲赐了玉佩,柳氏是受宠若惊,既高兴又害怕。
  “阿娘可高兴了些?”沈霜寧望著母亲,笑盈盈道。
  柳氏却嘆了口气,抬手抚摸著女儿的脑袋,轻声道:“我的寧寧不需要这么辛苦。”
  沈霜寧敛下眸子,就听母亲柔和的声音传来:“阿娘只想你將来嫁个好人家,一生顺遂,国公府的荣耀自有你父亲和兄长他们担著,你一个女儿家,只需在待嫁之年安安分分地在家里待著,天塌下来也有家人顶著,用不著你到处奔波。”
  沈霜寧眼睛渐渐湿润了,眼眶红了一圈。
  阿娘总是这么好。
  可是阿娘不知道,她若是什么都不做,国公府又会重蹈覆辙,甚至朝局倾覆时,所有人都將束手无策。
  柳氏並不知沈霜寧心中所想,她捧著女儿的脸,看她眼睛红红的,又不住地心疼:
  “瞧瞧,这才半个月,都瘦了许多。你老实告诉阿娘,是不是在宫里吃了苦头?公主殿下待你如何?可別学你父亲报喜不报忧。”
  沈霜寧眼眸微微闪烁,撒娇道:“没有,公主殿下对我好著呢,阿娘別担心。”
  又跟母亲说了些宫中的趣事,柳氏这才放心。
  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府里,又见过了祖母后,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,才回自己的兰园歇息。
  她不在时,阿昭將兰园打理得井井有条,床铺都铺得十分柔软,她一头陷进软枕里,终於放鬆下来。
  於是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。
  沈修辞来找她时,她还在睡。
  阿蘅见大公子神情似乎有些凝重,便问:“大公子是有什么事吗?需不需要奴婢將小姐喊起来?”
  沈修辞迟疑片刻:“罢了,也不是什么要紧事,她难得休息,就让她睡吧。”
  沈修辞便走了。
  阿蘅不明所以。
  阿昭则听到了些风声,大公子过来,该是为了三姑爷赵黎安。
  就在前两日,沈二公子和赵黎安在砚云馆大打出手。
  沈二痛骂赵黎安在外拈惹草,有愧於家中妻子,赵黎安却倒打一耙,骂沈二自己下流不堪,所以看谁都不乾净。
  那砚云馆是京城里文人雅士喜欢作诗集会的地方,赵黎安是那的常客,身边也都是所谓志同道合之人,而如沈二这样的风流紈絝,自然是不受欢迎的。
  是以当时压根没人听沈二说话,更是叫人將他打了出去,不但如此,沈二还被一群人不带脏字的奚落羞辱了一番。
  要放在平常,那些人自然对国公府多有忌惮,不敢对沈二出言不逊,
  事发后第二天忠勇侯府登门,来人是侯夫人和沈妙云,赵黎安並没有来。
  彼时眾人都以为对方是登门道歉,谁知忠勇侯府竟是要求沈二去给赵黎安道歉!
  侯夫人是极宝贝自己的儿子的,得知赵黎安竟在外面被国公府一个庶子打了,她哪里忍得了,气势汹汹就来了国公府討说法。
  而沈妙云也因为丈夫被打伤了脸,又被沈二“污衊”,便挺著肚子来为丈夫討个公道。
  柳氏是沈二名义上的母亲,便出面解决此事。
  二房的人当然也被惊动了,但是因著前不久大房救了二房一命,这一次二房则是在中间打圆场。
  不过虽是打圆场,话里话外也是偏著赵黎安,觉得沈二太过分了些,要柳氏好好管教他。
  阿昭知道沈二虽在外风流,但是屋里却乾乾净净,没有什么通房小妾,是以他受伤回来也没什么体己人照顾,阿昭便好心去给他上药。
  阿昭不清楚赵黎安受了多重的伤,但她却看到沈二公子背上都是淤青,一定被打得很重。
  沈二却不在意般,嘴里还对赵黎安骂骂咧咧。
  “赵黎安这个偽君子,人前对髮妻嘘寒问暖扮作情痴,转身便在如意坊与娼妓勾肩搭背,做了腌臢事却藏头露尾,当真噁心至极!还敢做不敢当,真不是个东西!”
  “我定要將他虚偽的嘴脸揭下来,好让所有人都看看!”
  阿昭震惊不已,这才知道三姑爷竟是这般虚偽的人。
  阿昭以为以沈二的脾气,定不会跟忠勇侯府低头,可是当沈二看到怀有身孕的沈妙云时,他终究是心软了。
  沈二虽並未去侯府当面跟赵黎安道歉,却跟侯夫人表达歉意。
  对著沈妙云,也只说是自己糊涂了,一时看错了人,才错怪了赵黎安。
  那位侯夫人也並非得理不饶人之人,又看在国公夫人的面子上,也就原谅了沈二,不再追究下去。
  沈妙云也就不说什么了。
  此事便到此为止,没人再提。
  但阿昭总觉得,要出大事。
  乌云不知何时被风吹了过来,临近傍晚,天色就被深灰色笼罩,阴沉沉的。
  风雨欲来,放大了阿昭心中的不安。
  到了用膳的时辰,阿昭便走向小姐的床榻,弯腰下去轻轻推了推沈霜寧。
  也许是枕著谢临给她的腰封,沈霜寧再也没做过像上次那般不好的噩梦,睡得也格外舒服。
  沈霜寧是睡饱了,透过窗外看天色已经暗了,才惊觉自己竟睡了那么久。
  下人已经將膳食一一摆在餐桌上,香气顺著风飘了过来,沈霜寧顿时食指大动,便起来吃了东西。
  吃到一半,阿蘅才说了沈修辞来找过她的事。
  自打沈霜寧及笄后,沈修辞便很少踏足兰园,所以沈霜寧一思量,便知道大哥是找她有事。
  而至於是什么事,沈霜寧多少猜到一点,应是赵黎安的事有著落了。
  沈霜寧先前在宫里,还不知沈二已经因为这件事跟赵黎安有了齟齬,柳氏也並不想让她烦心,是以並未告诉她。
  沈霜寧惦记著此事,也没吃多少,便要去沈修辞的竹亭居找他。
  谁知沈修辞並不在。
  “大公子申时才带了一些人出府去了,走的东北角门。”沈修辞房里的下人回道。
  沈霜寧一怔,沈修辞行事一向坦荡,怎会偷偷摸摸地带人出去?
  这是去干嘛了?
  沈霜寧右眼皮直跳,莫名不安。
  “你可知他是去干什么了?”儘管希望不大,沈霜寧还是问了一嘴。
  下人犹豫片刻,挠了挠头道:“奴才当时来给大公子送新墨,无意中听到一些,只知道大公子去了城西三华街,貌似是跟忠勇侯府世子有关。”
  沈霜寧直觉要出事,离开竹亭居后便吩咐人备马车。
  而这时沈菱正来找她,见她刚回来又要出门,便好奇道:“阿姐要去哪?”
  沈霜寧没打算让她掺和进来,也不说去哪,只问了一句:“我不在的时候,府里可有出什么事?”
  沈菱便將沈二和赵黎安闹矛盾的事说了,说著说著,替沈二委屈起来,手里用力绞著帕子。
  “阿姐你是不知道,堂姐她到底是变了,她如今一心向著夫家,竟跟外人来逼迫自家人,她不是从前的阿姐了。”
  沈霜寧闻言难以置信,不敢相信沈妙云竟会这么做,就算沈二误会了赵黎安,那也不是为了沈妙云才如此衝动的吗?
  沈菱又气又伤心,那天发生的事她全都看在眼里,可她说不上话,杨氏也不肯让她插嘴。
  旁人都不信沈二说的话,可沈菱相信。
  因为那天正是沈二隨沈菱去踏青,隔著一条河,他们都看见赵黎安跟一名紫衣女子搂抱在一起。
  纵使隔得远,看得不甚清楚,也知道那名女子根本不是沈妙云。
  而后孤男寡女上了一条船,水面平静,船却晃得厉害,想也知道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!
  事后沈二一打听才知,那女子是如意坊的良妓,名为淼淼,才有了后面的事。
  沈菱连带这些也都告诉了沈霜寧,末了又劝说道:“阿姐,此事你就別管了,免得惹一身腥。”
  沈霜寧心里也对堂姐的做法感到有些不满,可旋即一想也理解了,沈妙云如今先是赵家妇,然后才是沈家女,並非所有人都像她一样,心里永远將生养自己的娘家摆在第一位。
  沈霜寧觉得自己不该怪阿姐,应该怪赵黎安,毕竟这个坏男人才是万恶之源。
  於是看著仍旧一脸不爽的沈菱说道:“堂姐也是被蒙在鼓里,受赵黎安所骗,究其原因,都是赵黎安的错。”
  沈菱闻言,便重重点头:“对,都是赵黎安的错!如果不是他,堂姐也不会跟我们生了芥蒂!”
  沈霜寧道:“且赵黎安如此作为,是在践踏荣国公府的脸面!”
  沈霜寧面上已经浮现怒容,赵黎安未免太过分。
  原想著大哥警告过后,他便能有所收敛。
  可他竟在大庭广眾下跟妓子纠缠,还被二哥瞧见了,闹了一遭还不夹起尾巴做人,眼下大哥带人去西城,怕不是赵黎安决意將那女子藏起来,要当外室养著!
  这一刻沈霜寧內心盈满了怒火,紧接著又感到一阵噁心反胃。
  適才吃过的东西都在胃里翻涌著,她想起了上一世自己也是这么被夫君欺负的,可那时已经没有人能为她撑腰了。
  沈霜寧不希望堂姐也陷在囹圄里。
  沈家的女娘都心性高傲,堂姐定是发现赵黎安养外室,而那外室还是个妓子,才会怒急攻心流產。
  她不能不管。
  沈霜寧立刻动身去了城西。
  然而马车还未开到那里,半道上就被人拦了下来。
  “寧姑娘,我劝你不要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