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受罚
  沈霜寧心想,也许景瑜的转变,是跟淑贵妃过世有关。
  忽然想起,晚宴时淑贵妃並未出现,看来这位贵妃娘娘早在这时就已经病了,如此看来,她病故的也不算突然。
  算算时间,也就一年......
  “老天保佑,父皇母妃身体康健,福寿安康,保佑大梁风调雨顺,国泰民安......还有,让景瑜瘦下来吧,求求了。”
  沈霜寧侧眸去看蹲一旁的景瑜,见她无比虔诚的双手合十,闭著眼祷告。
  沈霜寧想告诉她,说出来的愿望就不灵了。
  终究是没说。
  后来发生了很多事,景瑜公主的愿望一个也没有达成。
  沈霜寧却没功夫为旁人伤感惆悵,她自己也是焦头烂额,她心知自己没有改变歷史轨跡的本事,这一世只想尽己所能护住国公府。
  景瑜说完,伸手將河灯放下,又轻轻拨了拨湖水,看著承载希望的河灯渐渐飘向远处。
  她这才发现,沈霜寧的河灯还在手里。
  “寧姐姐,你还没许愿吗?你的愿望是什么?”
  沈霜寧已经在心里许好了,她將河灯放下,道:“跟公主的差不多。”
  三人这便离开了假山。
  这时,一名宫人急切地跑来:“公主!老奴可算找著您了!贵妃娘娘吐血了,您快去看看吧!”
  翟吉和景瑜脸色同时一变。
  景瑜连忙走了,翟吉对沈霜寧说道:“我让人送你回去。”说完也快步离开了。
  翟吉此刻对母亲的担忧比任何时候都真,也让沈霜寧相信他的確是个孝子。
  许是想到了前世的事情,沈霜寧一时百感交集,站在原地良久,渐觉寒冷才动身回去。
  岂料转身时,沈霜寧遇见了燕王府二公子,萧何。
  就知道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,一连遇见几个討人烦的东西。
  沈霜寧对他福了一礼就想走了,萧何却没来由刺了她一句。
  “四小姐走这么急,是在顾忌男女大防吗?可我看你同三皇子在一起时,可不是这样的。”
  沈霜寧驻足回头,两道细眉轻蹙,她岂会听不出萧何话里的恶意。
  他约莫是觉得她眼见攀不上燕王府,便转头去勾皇子。
  可沈霜寧无法跟他解释原因,而且看萧何篤定的神情,就算她说她是装的,对方也会当她嘴硬,不敢承认。
  既如此,就看萧何到底想如何了。
  只见男人从暗处慢悠悠走了出来,手里握著一柄摺扇,微笑道:“四小姐放心,我无意损你名声,方才我所看到的,断不会说出去半字。不过,我有个条件。”
  沈霜寧倒想看看他狗嘴里吐出什么象牙。
  萧何道:“我的条件是,你不准再缠著我大哥,更不能......”打燕王府的主意。
  “好,一言为定!”
  不等萧何把话说完,沈霜寧便极其爽快地答应了。
  扬长而去。
  萧何眼睛一瞪:“誒,你......我话还没说完!”
  萧何“啪”一下打开摺扇,狂扇几下:“狂妄自大,目中无人,气煞我也。就这样还能在闺仪比试中拿第一?定是荣国公府塞钱了!”
  岂料沈霜寧去而復返。
  “你,你做什么?”萧何看著她黑得发亮的眼睛,莫名有点怵,顿时警觉。
  沈霜寧手里握著什么,盯著他警告道:“你可以隨意揣度我,我不在乎,但你不能说荣国公府半句不是,希望你记得今天的教训。”
  萧何看著突然间变得锋利的小女娘,皱了眉:“你说什么?”
  沈霜寧二话不说將手里的东西扔到他身上。
  起初萧何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,直到那活物顺著他的衣角往上爬,又迅速钻进了衣服里,在里头乱窜时,萧何毫无风度地大叫起来。
  “沈霜寧,你对我做了什么?这是什么东西?!”
  他在原地抓狂般蹦跳,摺扇也掉了地。
  沈霜寧退了两步,拍了拍手上的灰,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:“一只小老鼠而已,就让它替我好好招待萧二公子。”
  萧何闻言脸色骤然惨白,难以置信道:“你竟敢这么对我!!”
  他最怕的就是老鼠了!!
  但他更震惊的是,沈霜寧竟然敢徒手抓老鼠,这还是人吗?!
  萧何立马冲回去洗了个澡,他疯狂的擦自己的身子,几乎要搓掉一层皮,身上穿的衣服也一併烧掉了。
  他是真的怕了沈霜寧。
  -
  这夜,萧景渊回燕王府后,萧何来书房寻他,商量要事。
  “钟阿四果然是长公主的人,我们的人都无法从真定回来,他却安然无恙出现在上京城外,这怎么可能?定然是他早就被接回来了。”
  萧何来回踱步,那种活物在身上游走的感觉依然存在,他完全坐不住。
  萧景渊看他走来走去,看得都烦了。
  “钟阿四自焚,也定是宫里那位的意思。你说长公主费这么大劲,她图什么?”萧何停下来,侧头看向那坐椅子上的男人。
  只见萧景渊擦拭著手里的弓。
  这把弓,萧何自然认得,那是萧景渊十二岁时燕王所赠,也是当年皇帝赐给燕王的,名承天弓。
  上承天命,下安黎民。
  萧何羡慕了好久。
  今日不知怎的,萧景渊又將承天拿了出来。
  萧景渊淡淡道:“长公主是想对付宋章。”
  “宋阁老?”萧何不解,“为何?”
  不等萧景渊作答,萧何就一脸惊恐,“长公主想谋逆不成?!”
  宋章可是皇帝的近臣,连皇后都不敢轻易动他,宋章若是倒台,必然导致朝局动盪。
  “我就知道,她是个野心勃勃的坏女人!圣上还留她作甚?”
  这时苏琛走了进来,道:“自然是因为忌惮她手里的玄铁令了。”
  听到“玄铁令”三个字,萧何沉默下来。
  何止圣上忌惮,知道此事的人,谁不害怕?
  一旦玄铁令的主人死亡,玄铁军必会踏平皇城。
  这也是为何长公主怀璧其罪,依然能安然无恙的原因。
  萧景渊没有言语,眼底结了层霜。
  长公主结党营私,手握重兵,若说没有野心,是绝不可能的,但她究竟是好是坏,萧景渊还看不透。
  不过她若真有谋逆之心,他不介意用这把承天射穿她的心臟!
  但眼下,他更好奇的是,沈四小姐是如何知晓钟阿四的事?
  长公主布局,沈霜寧是否参与了?
  他有些看不透她。
  苏琛来到萧景渊面前,神色凝重,从袖中取一封信放在桌案上。
  “真定的探子送来的,那人倒在了半路,幸而被农户收留几日。信上说,已经死了三百人了。”
  萧景渊把弓一收,捏起信纸大致扫了一眼,周身霎时翻涌起慑人的冷意,连萧何都不由咽了咽唾沫,寒毛倒竖。
  萧何偶尔能对眼前的兄长撒娇,心里实则是敬畏的,畏大於敬。
  苏琛指尖点了点桌角,道:“这真定背后定有条大鱼,逼急了会咬人,明日我隨你同去。”
  “不用,你留下,帮我盯著那位沈四小姐。”萧景渊嗓音如冷泉击石,不咸不淡。
  苏琛是燕王府的幕僚,也是他的手下,只听命於他。
  萧景渊捏著信丟到炭盆里,艷红的火舌瞬间將信件吞没。
  “必要的话,让慕渔去接近她。”
  -
  沈霜寧身心俱疲,这一觉便睡到了日上三竿。
  不知过了多久,她猝然惊醒,今天可不是贪睡的时候。
  边穿鞋袜,边喊道:“阿蘅,阿蘅!”
  阿蘅以为出了什么大事,连忙掀帘进来:“小姐,怎么了?”
  沈霜寧道:“什么时辰了,爹爹走了吗?怎么不喊我起来。”
  语气有些怨懟。
  阿蘅见她急得靴子都穿不好,便过去帮她,“国公爷看小姐睡得香,特地嘱咐了別吵醒您。”
  难怪睡觉的时候隱隱觉得有一只温热的大掌抚过她的脸,又替她掖好被子。
  原来是爹爹。
  沈霜寧没能给父亲践行,有些失落,此去真定少说也有好几个月见不著面了,父亲年年生辰都不会缺席,也不知今年还能否跟往年一样......
  沈霜寧洗漱完,推开窗,明媚的阳光大片大片洒了进来,院里的玉兰树枝头隱隱露出点嫩绿,覆在墙头的雪也已消融,湿漉漉滴著水。
  今天也是个好天气,沈霜寧的心情也逐渐明媚,她望著窗外湛蓝澄净的天,轻声道:“但愿父亲一切顺利。”
  阿蘅道:“真定那边的雪已经停了,国公爷定会平平安安的。”
  沈霜寧穿戴整齐后,让阿蘅取了宣文帝赏赐的佛珠串,隨后主僕一同去善德堂给老太太请安。
  谁知半道遇见了三房夫人杨氏。
  “三婶好。”沈霜寧规矩的福了一礼。
  杨氏打量她片刻,什么也没说,略一頷首就走了。
  沈霜寧看她是从善德堂回来的,也没多想。
  等见了老太太脸色不好,挨了训斥,才反应过来被杨氏打了小报告。
  沈老夫人怒道:“寧丫头,你胆子太大了!你可知宋章在朝堂的地位?他老谋深算,善用权术,走到今天非一日之功,朝堂无人敢逆其锋芒!”
  “你拿了闺仪比试的魁首,就飘得不知东南西北了不成?怎敢当眾顶撞他,下他的面子?你怎会如此不稳重!”
  沈霜寧低下头,没有顶嘴。
  老太太又气又失望,道:“把手伸出来。”
  沈霜寧跪得笔直,伸出一双白皙细嫩的手。
  老太太手里握著一条细长的竹鞭,一狠心,便打了她的手。
  一鞭下去,鸡蛋一样嫩的皮肤瞬间就显露出红痕。
  沈霜寧柳眉轻蹙,忍著没叫。
  素娘在一旁瞧著心疼,小辈中,老夫人最疼的就是四小姐,纵使四小姐犯错,也最多数落两句,从未罚得这般严重。
  素娘知道,老夫人的心也在滴血。
  几鞭下去,沈霜寧的手几道交错的红痕,格外刺目。
  她从未被祖母打骂,这是第一次。
  老太太也於心不忍,可若是不让孙女记住这个教训,今后不知要闯出什么大祸来!
  老太太觉得罚得差不多时,便丟了竹鞭,背过身去,不说话。
  沈霜寧抬眸望著祖母的背影,道:“祖母想怎么罚孙女都行,千万彆气坏了身子。”
  “你可知错?”
  沈霜寧不跟老太太犟,认罚道:“孙女知错了,再也不敢了。”
  “我看你敢得很!”
  沈老夫人听她认错得极快,便知她不是诚心知错,只是嘴上哄她这个老太太而已。
  沈老夫人冷哼一声,一甩衣袖进了內间,沉声道:“你走,我看你就来气!”
  “那等祖母气消了,孙女再来看您。”
  老太太不应。
  阿蘅连忙將手里的东西放下,过去扶起沈霜寧。
  沈霜寧看著內间里祖母的衣袍一角,又道:“之前听阿娘说,祖母去香山寺时不小心弄断了佛珠,一直没有找到趁手的,孙女记著此事,昨日便跟圣上討了太后娘娘的佛珠给祖母,还望祖母消气。”
  说完便走了。
  沈老夫人渐渐冷静后,才反应过来什么,脸色一变。
  佛珠?
  还是太后娘娘戴过的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