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等了六年
  萧熠已反应过来,桌上这堆东西正是唐寧安从重华宫带出的两包物品。
  “这些,还不足以证明奴婢对皇上的心意吗?”寧安眼中注满深情。
  “所以你的这堆东西,是给朕的?”萧熠蹙起的眉头动了动。
  “是。”
  萧熠冷笑,从桌上抽出几副鞋垫。
  针脚平整,手工很好。
  面料柔软却有韧劲,看似穿著能舒服。
  只可惜……
  “你確定这大小不一的鞋垫是做给朕的?”
  寧安汗顏式以帕掩面,“奴婢不確定皇上脚长,只能估摸著准备,便做多了几副,心想总有一副皇上穿著能正正好好。”
  萧熠不置可否,挑眉开始细看这一桌东西。
  他翻到了几副黑底皂靴鞋面。
  每一片上都有精工刺绣。
  “奴婢注意到皇上低调內敛,所以绣面皆以八股黑线加两股银线来做。粗看寻常,但灯光下却带了银闪之光。如眾星捧月,万千光华皆是点缀。祥云作图,皇上真龙,腾云驾雾,执掌乾坤。”
  萧熠哼了一声。
  马屁!
  但中听。
  萧熠还翻看了两件里衣,面料柔软,通身不见针脚和缝线,一看就舒適,用了不少心思。
  两件常服,其一青色竹纹,另一为银色祥云样。款式极简,手感不错,刺绣精美,確实符合他的喜好。
  “这般普通面料,你给朕穿?”
  寧安乖乖跪下,“可这已经是奴婢能得到的最好面料了。不瞒皇上,奴婢今岁的月例开销,基本都在这儿了。”且问您感不感动?
  除了最后一句,寧安所言,全是谎话!
  她怎会偷偷给皇帝做女红?
  就骗他!
  不骗怎么走进他的心里?
  这些东西,基本都是做给她那胞弟唐寧平的。
  她每年都会托人给弟弟捎带衣物,桌上这些,正是今年的物资。
  听说弟弟身量又长了,所以才不確定他的脚长而做多几双。弟弟下月回京將入职礼部,新人需低调,但又不好被人轻视,因而皂靴做得內敛却透著贵气。
  所有东西,本都是要在下月前赶出来的。
  但现如今情况有变。
  保住自己更重要。
  这些,只能用作工具了。
  “所有这些,都是奴婢一针一线亲手为皇上缝製。奴婢看重皇上,敬爱皇上,所以万万不可能谋害皇上!”
  萧熠眼中疑云未散,“朕想知道,你做这些东西,原本是要如何送到朕的手上?”
  早知他会这么问,寧安早有准备,將一条腰带推到萧熠跟前。
  “皇上您看看?”
  萧熠拿起腰带之时,顿时瞭然。
  腰带是双面的。
  一面金银线绣的如意纹,另一面里则绣了百福图。
  单布双绣。
  这是双面绣。
  这绣法难度极大,织造局有本事能绣这个的,尚且屈指可数。
  而宫中……皇帝只想起一个。
  舒妃!
  去岁太后生辰,舒妃送的便是一幅自称是“亲手”完成的双面绣。
  “所以,舒妃那份贺礼,是你的出手?”
  “是!”寧安暗戳戳地又给了唐寧舒一刀。
  她从娘那儿学了一手苏绣绝活儿——这也是唐静舒执意要带她入宫的原因之一。
  去岁唐静舒用她半年才完成的一幅双面绣成功取悦了太后,她也以此求得让在军中歷练的弟弟可以回京谋职。
  “奴婢原打算藉由舒妃娘娘之手,將奴婢的心意转达给皇上。”
  “可如此,这些便成了舒妃之功。朕压根不会知道是你的手笔。”
  “奴婢不在乎。”
  寧安抬头,目光坚定,心中却骂了句:狗皇帝!
  只因萧熠眼中又一次锋芒毕露,生出了怀疑的危险旋涡。
  果然,转瞬,他的手就掐在了寧安脖子上。
  “你做这么多,分明早有预谋!你对朕有企图,有盘算!”
  寧安摇头,“皇上还不明白吗?奴婢对您,除了敬,还有爱啊!”
  “荒谬!”萧熠手中用力,几乎要掐断了寧安细嫩的脖子。
  空气稀薄,几乎喘不过气,寧安能做的,便是用她清透明亮的星眸紧紧盯住皇帝的眼……
  情绪迅速调动,她直接將皇帝想像成了娘。
  瞬间,眼泪决堤。
  眼里注满疼痛,委屈和坚定不移的爱意。
  三息之后,脖子处终於略松。
  她能喘息了。
  “奴婢爱慕您多日……”
  “朕警告你!欺君之罪,罪无可赦!谁教你这么说,这么做的,如实道出,朕可保你荣华。否则,朕亲手掐死了你!”
  寧安咬著唇。
  “就算掐死奴婢,奴婢也这么说。”
  “奴婢爱慕您已有六年!”
  “那时皇上还没登基,奴婢何来算计之说?”
  “皇上还记得六年前上元灯会,东城有人酒后闹事,官兵未到,一银装公子挺身而出,硬生生將两路醉汉全都撂倒。”
  “当时奴婢就在人群之中,一次回眸,那银装公子就在心里扎了根。”
  “后鲁国公世子大婚,当时还是四皇子的皇上前往证婚。奴婢才知,心中那银装公子原来是您!”
  “从那之后,奴婢便记住了您。”
  一眨眼,眼泪顺著光洁的面庞盈盈滚落。
  寧安感感觉到,自己脖子上的手力基本卸了大半。
  “奴婢愿意入宫的大部分原因,正是想要离您近一些!”
  寧安痴痴地望著皇帝,內心却是百转千回。
  上元灯会,她就没见到什么银装公子。
  是她的便宜爹那晚提到斗殴这事,她记住了而已。
  鲁国公世子大婚,身份低贱的她也不配赴宴,她只是那日经过时听说四皇子证婚之事。
  但串一串,就是一个唯美痴情的好故事。
  她要证明,她爱的不是皇帝这个身份,而是风度翩翩,光风霽月,除暴安良的银装公子……
  空气有几息的凝滯。
  萧熠的手从寧安脖子上挪开。
  寧安心一横,整个人直接栽进了皇帝胸前的同时,两片柔软红唇也强势贴上了男人倔强的嘴……
  萧熠瞳孔都震了好几下。
  他整个人还沉浸在寧安的示爱之中。
  最是无情帝王家。
  爱?对他来说,是不敢肖想之物。
  突然有人在跟他说爱,他迷茫且生疏。
  他用理智对待,却找不到女人言语里的其他漏洞。
  这才是她捨身为自己挡火,偷偷为自己做衣物的原因?
  所以,真的是爱?
  他还在疑惑,整个人就被紧紧抱住了。
  女人嘴里有梨的甜,茶的香,还有泪的咸。
  这混合著的复杂味道,从未涉猎,好生特別。
  新奇的感觉在脑中炸开,萧熠有些晕。
  而这女人有些狂!
  大胆!
  竟敢强吻他!
  他后宫这么多女人,这是唯一一个!
  在未经他允许下,唯一一个敢主动坐在他腿上,一手环住他的腰,一手扶住他的后脑勺,就还用唇舌对付他的人!
  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