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七章 空虚子
  徐辞睁开眼,四处看了看。
  当见到掛在墙上那副踏春图时,便知道了自己身处何地。
  定然是明姑娘把他带回来的。
  望向窗外,有夕阳斜照。
  已经是黄昏了。
  徐辞起身后,在桌上发现了一件道袍。
  那是自己昨晚在城外义庄换下来的。
  应该也是明姑娘拿回来的。
  他本来想说声谢谢,但忽然发觉实在有些没必要。
  换好道袍后,他搬了个凳子坐在窗前。
  阁楼外的小池塘涨满了水,有只小青蛙正从一片荷叶跳到另一片荷叶上。
  徐辞趴在窗沿,斜暉照在脸上,只感觉有些暖。
  “明姑娘,现在可以把条件说出来了吧?”
  他没有回头,却清楚红衣女子已在房中。
  “不急,且余著。”明姑娘说道。
  “那便余著吧。”
  “你这副样子,可看不出是个刚拯救了几万百姓的大英雄。”
  “英雄也是人嘛,而且明姑娘也要分三成功劳的。”
  “才三成?”
  “对呀,你三成,我三成,灵江水神四成。”
  “其实,”明姑娘坐在桌前,“我与你做的是交易,並没有什么功劳。”
  “有的。”
  “没有。”
  “在我心里有。”
  “那便隨你。”
  徐辞站起来,伸了个懒腰。
  “做大英雄太累了,以后还是做个帮人捉捉妖怪的小好人吧。”
  他看向红衣女子,问道:“我去吃麵了,要不要给你带一碗?”
  “好啊。”
  “额...真的?”
  “假的。”
  ...
  在去杜家麵馆的路上,徐辞感觉跟自己打招呼的人变多了。
  这当然不是他们知晓了什么东西,而是出於劫后余生的喜悦。
  这个点来杜家麵馆的顾客不多。
  老板娘见到徐辞颇为高兴。
  “道长还是麵汤?”
  “不错。”
  徐辞寻了一处坐下,等了一会儿,老板娘便將麵汤端了上来。
  “道长,那杜十娘的曲子,可否再唱两句?不用多好听,就隨便唱。”
  看著她一脸期待的神情,徐辞有些尷尬。
  “这个...这个嘛...”
  正当他不知道怎么说好时,视线里突然冒出一个人。
  “左仪!左道友!”
  徐辞奋力向他挥手。
  “徐道友!?”
  正低头想事的左仪听到声音,错愕地看了过来。
  原来徐道友没跑。
  老板娘见状,识趣地告退。
  左仪走过来坐在徐辞对面。
  “徐道友,你去哪了?”
  徐辞实话实说:“我去求水神显灵了。”
  左仪面色古怪。
  “那还真是...被徐道友求到了。”
  其实他倒无所谓徐辞去哪了。
  毕竟畏死乃人之常情,他並不会因此看低徐辞。
  徐辞嗦了口汤,问道:“不点碗面吗?”
  左仪看了眼老板娘:“那就...来碗阳春麵。”
  ...
  稍微填饱了肚子,徐辞搂著左仪的肩膀走出麵馆。
  “你跟你师侄有没有把事情说清楚?”
  “解释过了,”左仪笑著道,“其实凌冰也不是很固执的人,是我跟她相处太少了。”
  “那就多相处一会儿唄。”
  徐辞拉著他往县衙走去。
  “徐道友,你这是?”
  “我的行李呀。”
  “哦,也对,那走吧,凌冰应该还在。”
  左仪今天显然也出入过县衙多次了。
  他跟看门的衙役说了两句话,就把徐辞带进去了。
  听人说吕凌冰在见客人,二人又往客厅去。
  路上徐辞问:“会不会不太好?”
  左仪则回答道:“修道之人,不必讲究那么多。”
  而此时的客厅中,灵水县知县坐在正中,左右两边则分別坐著一身黑衣的吕凌冰和一个老道人。
  道人鬚髮半白,眼露精光,著一身宽大道袍,其上绣著数道繁复云纹,腰间则繫著一串铃鐺。
  他身后还各站著一位少年和少女。
  “...当年我去玄霄观找你师父论道时,你还是个丫头,如今在山上也是小有名气了。”
  “这么多年过去,真人风采依旧。”
  看得出来,两边相当客气,都在互相夸讚。
  而知县大人则一直微笑不语。
  正当他们夸得火热时,左仪带著徐辞进来了。
  “空虚真人!”
  左仪见到老道,连忙打了个稽首。
  徐辞不明所以,本打算当根蜡烛,杵著不动,但隨即厅中目光皆聚集在他身上。
  没法子,他也跟著打了个稽首。
  但即使如此,老道身后少年少女的目光依旧不善。
  “左仪啊,我听凌冰说你也在这,本打算亲自去拜访的。”
  “哪里使得,该我来问候您的。”
  “...”
  徐辞感觉有点好笑。
  左仪这小子,前脚还说修道之人不用讲究那么多,后脚就开始讲究起来了。
  然而他的表情被一直注意他的少女见到了,立即狠狠瞪了他一眼。
  但徐辞没看到。
  “...这位是飞仙观徐辞,徐道友。”
  听到左仪介绍自己,徐辞也不再拿大。
  “见过...”
  谁来著?
  “空虚真人。”左仪小声提醒。
  “...空虚真人。”
  老道脸上依旧保持著淡淡的笑意,只是声音却有些冷了下来。
  “贫道空虚子,见过徐道友,先前从凌冰口中听过道友事跡。”
  徐辞没察觉出来什么,但左仪却皱了皱眉头。
  看来空虚前辈对徐道友印象不太好啊。
  待见过了知县大人后,左仪和徐辞坐到了吕凌冰一侧。
  “你们来这干嘛?”
  虽然话里问的是“你们”,但实际上吕凌冰看的只有徐辞。
  因此徐辞回道:“我来取回行李。”
  “那就先等著吧。”
  徐辞倒无所谓。
  他反正明天走,今天等一晚上都没事。
  “...虽然都说是水神显灵,但其实不然。”
  空虚子侃侃而谈,“先前我见到此地火光冲天,便连忙御风飞来,因此倒也见到了那位前辈的样子。”
  “他一身白衣,甚为年轻,绝不是原来的灵江水神。”
  “而且观其道法威力,那位前辈至少是真灵境修为,甚至很大可能半步神通。”
  “正好我要去京城拜访国师,到时候可以问一下,说不定他认识此人。”
  徐辞闻言,回忆了一下。
  当时在天上好像是看到了一个人在远远望著。
  难道就是他?
  “...贫道虽然实力远不及那位前辈,但仍是在关键时刻出手,助了他一臂之力。”
  这老头瞎说啥呢。
  嘴巴出手是吧。
  但看他身后两位弟子一脸骄傲的样子,又好像確有其事。
  莫非是当时场面太乱,自己没看到?
  “真人对我灵水县有大恩吶。”知县大人一脸感激道。
  空虚子则不以为意道:“誒,顺手而为罢了,大人还是感谢那位前辈吧。”
  “一样,一样。”
  “...”
  在相当友好的氛围里,眾人结束了会谈。
  徐辞也在后面顺利拿回了行李。
  “徐道友明日就要走?”
  “对呀,不然待在这干嘛?”
  “祭水大典还早著呢。”
  “我还另有事要办。”
  “那今晚我为你践行。”
  “不是刚吃过吗?”
  “那就...喝酒,喝酒。”
  ...
  徐辞不胜酒力,只喝了五斤女儿红便已微醺,扛著左仪回到了住处。
  红衣女子见他回来,问道:“徐道士,你也会喝酒?”
  “当然会,之前天天以酒消愁。”
  徐辞坐在窗前看天上的月亮。
  “明天就要走了,最后再看几眼灵水县的月亮。”
  “天底下的月亮不都一样吗?”
  “哈哈,明姑娘说得对,天底下的月亮都一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