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3章 北宋炮灰公主3
  原本空寂的校场之上,霎时间落叶可闻……
  直至临死的前一刻,李六郎依旧瞪大著眼睛,似是想不通。
  为什么,她,怎么敢,他李家可是皇亲国戚……
  早,早知道今日……
  可惜为时已晚。
  须臾,伴隨著一眾宫人失声尖叫声,安寧这才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中长弓,看也不看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尸体一眼。
  只对著一旁的明显已经被嚇得魂不守舍的侍女皱眉道:
  “怎么回事,不是说过,我要习箭,等閒之人不可打扰吗。”
  说著復又轻笑一声:“瞧,这不就误伤了吗?”
  “毕竟你们也知晓,你家殿下我的箭术素来不怎么好不是吗?”
  “殿…殿下……”
  重重跪倒在地,一旁的侍女这会儿已经六神无主,整个人嚇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  尤其在看到不远处台阶上那方明显流下来的殷红血跡。再看著眼前好似什么事儿都未曾发生的公主殿下。
  冬日里,一阵凉风拂过,校场內,一眾宫侍下意识打了个冷颤。
  无疑这一刻,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场“意外”。
  尤其在看到李家六郎喉间立著的长箭时。
  箭艺不精?
  不精的这般恰到好处吗?
  联想到公主殿下这大半年的动作,眾人復又打了个冷颤。
  待一眾宫侍慌慌张张请来官家太医时,冬日冰冷的大理石上,李六郎的身体已经凉的彻底。
  无数鲜血自身下不断流出,再无一丝生还的可能。
  也不是,一箭穿喉,怕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得吧!
  亲眼看著自家表弟的尸体,得到消息匆忙赶来的赵禎险些眼前一黑,若非身后张內官给力,怕是这会儿早跌倒在地。
  任谁也想不到,早前还同自个儿相谈甚欢,被自己殷殷叮嘱的表弟,不过须臾便失了性命。
  且罪魁祸首还是……还是……
  看著眼前明显不当一回事的亲女儿,赵禎眼前又是一黑。刚想说什么,却见眼前少女已经缓缓上前,目光不经意在四周一眾宫侍们身上环视了一圈,
  须臾方听这人轻笑著抬眸,素来莹亮的双眸中盛满了笑意:
  “爹爹,您確定要在这里说话吗?”
  原来不知何时,福康已经这么高了……
  迎著眼前少女明显不加丝毫掩饰笑意的眉眼,赵禎沉默良久,默默將喉间一口老血咽下,须臾方才缓缓闔上双目,哑著声音对一旁的內侍吩咐道:
  “茂则,你亲自去,务必……务必將表弟妥善安置……”
  “是,官家!”
  “只官家,六公子这事,李家那边儿是否要?”偷偷瞥了眼一旁老道神在的公主殿下,张茂则这才躬著腰上前,小心翼翼询问道。
  沉默良久,赵禎方才疲惫的摆了摆手:“先不了,表弟的消息就先压下……”
  ***
  垂拱殿,熟悉的紫金香炉仍在缓缓吐著香菸。
  不知过了多久,上首方才传来一阵当今满是疲惫沙哑的声音:
  “何至於此,何至於此啊!”
  “福康你若是当真不愿,爹爹……”
  早知如此,这门亲事就不该。
  无疑这一刻,赵禎是真真切切后悔了的。尤其是看著眼前方才短短半年,便似是换了个人的女儿。
  许是勤於习箭之故,这大半年来,安寧身量长得格外之快,才十岁的女童,这会儿已经有成年男子胸口一般来高。
  本来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彻底褪去了早前的天真姿態,展露出少许属於少女的明妍,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性情……
  若非这些都是在眼前一点点变化而来,赵禎险些怀疑眼前女儿何时被人调包了。
  眼都不眨的亲手杀人,杀的还是有有血缘关係的亲表叔,未来的駙马。末了还能当作没事儿人一般笑盈盈同他说话。
  甚至……甚至……
  赵禎忍不住想,是不是早在半年前,在福康提出想要习箭的那一瞬,这个想法就已经形成。
  还有这半年来所谓“赌气”,箭术不精,也只是矇骗他人,想要他放下戒备,甚至亲手將猎物送至对方跟前的障眼法。
  他的福康,何时有这般可怕的心性!
  想到半年前,还伏在他膝上撒娇的乖女儿,赵禎心下又是一痛。宽大的袖口下,一双手已然颤抖:
  “你……你……何至於此啊!就因为一桩不顺心的婚事……”
  便要这般步步筹谋,甚至为此不惜要了一条人命……
  “爹爹您这不是说笑了吗?”
  逕自打断对方的未竟之语,下首安寧眼中不觉闪过些许轻讽:
  “一桩婚事?何至於此……呵!”
  “事实上,爹爹您应该想的到的呀,在你罔顾女儿意愿,逕自將女儿如一件物品一般赐予母家添光添彩的时候,这个结局就已经註定了!”
  静静地看著眼前人貌似支撑不住的“惨痛”模样,安寧復又支著下巴轻声笑道:
  “別说教让女儿我同这个丑陋不堪,一无是处的人成婚。事实上,便是让我同这个人的名字相连的每一时,每一刻,於我都是无休无止的折磨!”
  “没法子,女儿我不想死,所以死的这个人,只能是旁人了!”
  也必须是旁人………
  直视著眼前这位官家骤然惨白的面容,安寧復又道:
  “事实上爹爹,这大半年內,这期间,父亲你明明有很多机会……”
  “可是您没有,纵然亲眼见女儿一日日变成今日这般模样,看著曾经的福康一日日死去,您依旧没有!!!”
  “所以?”安寧通红著眼,强自將眼底的泪压下,面上却仍是轻笑一声:
  “这又怪谁呢?”
  “这一切,都是爹爹你亲自酿成的苦果啊!”
  “至於那位所谓表叔,既然妄想得到不属於自己的荣耀,总不能什么风险都不需要支付吧?”
  伴隨著少女饱含嘲讽的声音落下,不知过了多久,空旷的大殿上,方才传来那人满是疲惫与痛苦的质问:
  “福康,纵使如此,人命关天,你如此胆大妄为,就不怕……”
  “怕?怕什么?”
  端坐在下首的靠椅之上,安寧丝毫不以为意:“女儿连死都不怕,还怕什么?倒是,爹爹,试问您会让女儿去死吗?”
  安寧轻轻歪头:
  “都道爹爹您这半辈子都在践行一个“仁”字,然仁字何意?
  君恩臣忠曰仁,父慈子孝曰仁,体恤困苦曰仁。倘对唯一且年幼的女儿尚可下此重手,爹爹以为,日后青史之上,您的名声还会有这一字存在吗?”
  “或者说,子不教,父之过,有我这般心狠手辣的女儿,您的名声又会如何?”
  直视著眼前之人极具惨白的面容,安寧復又温声道:
  “爹爹,常言道悲伤,痛悔从来是最没有用的,现在您最该做的难道不是如何帮女儿我將这件事“无风无波”的遮掩过去。”
  “爹爹可別忘了,表叔的尸体还在外头呢!”
  一直到少女尚还稚嫩的身影消失在原地,房间內,赵禎方才颓然倒在椅背之上,口中还不时喃喃著:
  “何至於此……”
  “何至於此啊!”
  另一头,瞧公主殿下就这般安然无虞地踏出殿门,方才隨著官家亲眼瞧到那一幕的侍从们下意识抖了抖。
  然而下一秒,就听对方一派自然地衝著他们这些人开口道:
  “唉,今日眾目睽睽之下,李家表叔不幸失足,以致从台阶上跌落身亡……”
  “得此消息,爹爹同吾虽万分不忍,但总该早早通知李家亲族,让表叔早日入土为安才是,你们说是吗?”
  失足?思及方才那人喉中明显的长箭,还有那硕大的血窟窿,眾人下意识沉默了一瞬,然看著眼前毫髮无损的公主殿下。
  沉默片刻,眾人復又齐齐应是:
  “殿下所言极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