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5章 拾叶的去留
  崔礼礼等了两日,也不见左丘宴遣人来说陆錚的消息,心中虽稳得住,却还是有些不踏实。
  眼看著再过些日子就进入十月了。一旦入冬,就该迎战了。
  崔万锦外出吃了酒回来,褪了身上的锦袍,换了一件常服跟傅氏和崔礼礼说著:“今日我去吃酒,席间听到几人说,说是太后要在各家士族中选些女儿入宫。”
  国丧百日刚过,太后就开始著手做这事,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。
  傅氏从林妈妈手中取来一碗参汤递过去,让崔万锦喝了,又叮嘱他將人参片嚼来吃了。
  崔万锦很听话,一边嚼著一边说:“老丈人似乎想著送五姑娘去试试。”
  傅氏皱著眉:“这后宫娘娘是这么好当的?他们是被名利糊了心。由著他们去,反正咱们家不趟这浑水。”
  崔礼礼笑吟吟地看著傅氏:“一品誥命夫人果然见识不同。”
  傅氏笑著啐了她一下,又关切地问:“陆二那猢猻怎么还没消息?”
  崔礼礼摇摇头:“不是没有,而是圣人没有遣人来说。”
  她总觉得整件事透著一些古怪。
  那八百里加急究竟写的什么,是谁送来的,至今不知道。
  大將军与小將军还没回来。按理说再慢也应该进京了,等进到十月,十一月,北方又要下雪,行军打仗都知道天时地利,不应该拖这么久。
  新圣登基没有大赦天下,更没有新政下发。朝堂里官员们纷纷站队,这个节骨眼上,太后还要给圣人充盈后宫。
  不太对。
  崔礼礼站在窗边,天气渐渐凉了,吹进来的风也有些透心的凉。
  园子里的桂树下跪著一个人,是拾叶。
  这些日子他每日都来跪著,也不开口求她。
  傅氏走过来,看著拾叶的身影,嘆道:“拾叶犯了错,要么打杀了,要么发卖了,你留著他在內院里,这样跪著,不是个办法。”
  崔礼礼明白傅氏的意思。
  其实,在发现是拾叶带走弘方交给韦不琛时,她並没有多难过,有些庆幸,至少是交给了韦不琛。
  但也有些后怕,想想王文升,跟在父亲身边几十年,做的事虽没有伤害到崔家,却也將崔家套入了帝王的囊中。
  只是不知道家中还有哪些线人。
  陆錚也讲过,將军府里的下人几乎全是各家派去的线人。
  她问过陆錚,为何不把这些人打杀了,或者发卖了。
  陆錚说,打杀了这个,发卖了那个,还会有新的进来。
  不如留下称心如意的线人,大家相安无事。明面上还是主僕,各做各的事。只有將陆家看得清清楚楚,那些暗地里的人才会心安。
  將军府没有什么可遮掩的。
  崔家也是。
  她走到拾叶面前,唤了一声:“拾叶”。
  拾叶连忙伏身在地,低声应了一声:“姑娘。奴恳请姑娘责罚。”
  “当初韦不琛送你来,是为了什么?”
  拾叶抬起头来:“因当时清平县主府想要迎娶姑娘,韦大人要奴想法子进內院,跟著姑娘去县主府。”
  崔礼礼明白了,清平县主府实在不方便塞人进內院,韦不琛绕这么大一圈,是为了监视清平县主。
  估计这还是厉帝的意思。
  “拾叶,你好几次救过我的命,不论你是为了任务,或是出自本心,我都感激你。我不捨得放你走,也没法子再信你。既然清平县主府都烧光了,从今日起,你就住在外院,替我赶车吧。”
  拾叶闻言心底又酸又痛,抬头看向崔礼礼,眼尾泛著红,想要说些披肝沥胆、肝脑涂地的话,却又忍住了。
  凭什么要她再信任自己呢?
  他郑重地磕了三个头:“奴叩谢姑娘。”
  “起来吧,去套车。”“是。”
  傅氏见她带著春华要出门,问道:“这么晚了还要出去?”
  “我要去一趟桃渡。”
  傅氏动了动嘴唇,想要阻拦,又想到她是要去打听陆錚的消息,便叮嘱了一句:“路上小心一些。”
  到了桃渡,天色彻底暗了下来。
  暗夜秋风,漠湖边的垂柳飞扬,平添了几分萧瑟。
  桃渡建在湖面之上。大红的灯笼沿著栈道一路掛满,飞檐下灯红酒绿,歌舞之声不绝於耳。
  拾叶勒住马,转身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崔礼礼,却又缩了回来,看向一旁的春华。
  春华伸出手,扶著崔礼礼下车。
  桃渡前,客和娘们搂搂抱抱,嘻嘻哈哈地说著。
  鴇母远远地看见崔礼礼来了,提起笑走过来:“县主,您怎么来了?”
  崔礼礼示意春华递上银子。
  鴇母推开道:“陆將军走时说过,我们不好再收县主的银子。县主有什么吩咐,儘管说便是了。”
  “蓝巧儿可在?”
  鴇母有些为难:“今日巧儿姑娘出去了,有贵客请她过府一敘,即便要回来,也会很晚了。”
  “蓝隱呢?”
  “自是跟著巧儿姑娘一起去的。”
  崔礼礼有些不放心:“哪家的贵客?”
  鴇母道:“说是兵部宣抚使乔昌福乔大人家。”
  看样子,蓝巧儿很可能是去打听军报消息了。崔礼礼谢过鴇母,回到车上坐著。
  听见春华坐在车外跟拾叶閒聊,说起上次来,姑娘要让他试试这些娘,娘给他下了媚药,拾叶也没有就范。又说起槐山上遇到吕奎友时,打掩护说的浑话。
  拾叶垂著头:“我没病。”
  春华笑哈哈地说:“我知道,你就是——”眼睛往车帘子瞟。
  拾叶明白她的意思,矢口否认:“我没有。”
  “反正你现在去外院了,姑娘也没赶你走,你就安心——”
  春华正安慰著拾叶,忽地被人打断。
  “春华姑娘?”有个男子上前来。
  春华转头一看,竟然是瓷器局的主簿赖勤。
  春华看向一旁与他同行的几个同僚,半笑不笑地说著:“赖主簿眼睛不好,还来这里,看得清谁是娘谁是老鴇吗?”
  赖勤道:“我看不清。你怎么会来这里?”
  春华“哼”了一声:“关你屁事!”
  赖勤竟开始解释起来:“同僚擢升到了工部主事,今日请我们来吃酒。”
  春华才懒得听:“跟我说这个做什么?赖主簿快进去吧,免得鴇母等太久了。”
  赖勤眼神虽差,却也能辨別出她身边肩並肩地坐著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,语气也不怎么好:“打扰春华姑娘的好事了,赖某告辞。”
  崔礼礼闻言察觉出几分酸溜溜的味道来,挑开帘子留住他:“赖主簿,你这眼神如此不好,怎么会知道我家春华在这里呢?”
  赖勤有些茫然地看向车上的人:“春华姑娘的声音,我是识得的。”
  “是吗?”崔礼礼笑著看看一旁的春华,意味深长地说,“才见过几次面,就记得我们春华的声音了啊”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