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恶言
  陈宅,位於城南,陈家宅邸也是整座城中占地最大的私人宅邸。
  城中无不知晓,肃县最为位高权重之人正是县令郭尚文,因郭尚文对外宣称他是城南陈公的“乾儿子”。
  城南陈公陈奉瑾,以老朽自居,就是这位两鬢白的老朽,凡外来者,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世家子弟,皆会前去拜会一番。
  城內高门大院,谁若与旁人有了私怨,不会去县衙辨个是非对错,而是来陈府求见陈公主持公道。
  大门上掛牌匾,诗礼传家四字耀眼夺目,两侧门子站於台阶之上,漆红色的中门满是灰尘。
  再看两侧侧门,整洁亮丽,唯独中门既老旧也布满了灰尘。
  並非下人疏忽,而是陈家要告知世人,陈家人已经许久没有为人开过中门了。
  赵勛只带了祁山一人,自报身份,学生赵勛,拜会陈公。
  门子面无表情,进內通稟。
  赵勛耐心等待,身旁只有捧著一副刚买来字画的祁山。
  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,艷阳高照,等了足足一刻钟,祁山脸上已经满是不耐之色。
  赵勛负手而立,面无表情。
  又是一刻钟过去了,足足半个小时,祁山已经开始低声咒骂了。
  赵勛走上前,衝著年纪幼小不过十来岁出头的门子说道:“再去知会一声,举人赵勛,欲见州府监察副使之父陈奉瑾。”
  门子神情微变。
  刚刚赵勛用的词是学生、拜会,以及陈公,现在,则是县中举人、欲见,非但直呼陈奉瑾其名,前面还加了个监察使之父。
  “你这读书人好不知深浅,我家大老爷…”
  “少废话,將我的原话告诉陈奉瑾,半炷香,见不到活人,我转身就走,日后別说本少爷没给你陈家顏面。”
  “你…”
  赵勛抬起手:“再逼逼呼死你。”
  门子一缩脖子,气呼呼的跑进了府中。
  祁山满面崇拜之色,自家少爷,是真他娘的不知死活啊。
  这次只等了片刻,侧门微微打开,一个管家打扮的老者走了出来,一个字还没说呢,先重重的哼了一声。
  老管家年过五十,满面倨傲,站在台阶上,看赵勛都是用鼻孔看的。
  “寻我家老爷何事。”
  “怎么的。”赵勛斜著眼睛:“你就是陈奉瑾啊。”
  “你这无礼后辈,明知故问,老夫…”
  “知道我是来找陈奉瑾的,你既然不是,还问我来意,我要是能和你说,我告诉门子我是来找你这管家的好不好,活这么大岁数不长脑子吗!”
  “你…”
  “好,那我走了。”赵勛耸了耸肩:“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,我走了,你进去,陈奉瑾会询问你,问我到底什么来意,你连个屁都放不出来,然后你们胡乱猜猜,越猜越困惑,困惑我为何如此有恃无恐,猜测是否有什么依仗,甚至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有什么你们陈家的把柄,越是想,越是想不到,越想不到,陈奉瑾越生气,越生气,越会看你不顺眼,知道为什么嘛,因为你现在站在这里逼逼赖赖不让我进去,所以我走了。”
  老管家愣了一下,隨即二话不说让开身,做了个请的手势。
  赵勛翻了个白眼,带著祁山往里走,路过老管家的时候还嘟囔了一句。
  “这么大岁数了,贱不贱啊你。”
  老管家气的鬍子乱颤,赵勛回头:“多说一个字,我转身就走。”
  老管家深吸了一口气,牙齿都快咬碎了,愣是一个字没敢说,低下头,强忍怒意。
  “低头和老二开会呢,愣著干毛呢,带路啊。”
  老管家差点没被气的原地去世,只能快走两步,在前面领路。
  陈家宅邸很大,绕过影壁无一不是景致,赵勛没心情也没兴趣,跟著管家直入正堂。
  “大老爷尚在臥房之中,还未…”
  赵勛自顾自的坐下,打断道:“別告诉我根本没通稟,是你这个管家自作主张將我晾在外面。”
  “不,不不不。”管家连忙摆手:“非是如此,是大老爷说…”
  “说什么,说先將我晾在外面,也好让来往的人看看你陈家多大的谱,看看我这个知州眼前的红人,县中举人,在你陈家面前也得夹著尾巴乖乖做人是不是。”
  管家眼底掠过一丝极为诧异之色。
  深深看了一眼赵勛,管家道上一声“自便”,匆匆去找陈奉瑾了,都忘记说一声正堂不是祁山这种下人可以隨意踏进来的。
  “少爷,小的感觉您变了,变了好多。”
  站在赵勛身后的祁山弯下腰:“以前的您很是木訥,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,现在这小嘴和宅中那些老少娘们似的嘰嘰喳喳閒不住,真是厉害。”
  “我…不是,以前的我,揍过你吗?”
  “瞧您这话说的,您也打不过小的啊。”
  赵勛:“…”
  “当然,小的也不敢还手,嘿嘿,如今您能说会道的,您教教小的,小的也想和您似的让人听小的说话,不想叫旁人总说小的屁话多,说的都是废话。”
  赵勛没好气的说道:“多读书吧。”
  “读什么书?”
  “四书五经、女诫律法、刑律商经、母猪的產后护理,你隨便,读书就行。”
  “可小的不认字啊。”
  “学,生死两个字你不就是学会了吗。”
  “小的懂了。”
  赵勛只是隨意应付一句,却不知身后的祁山,双眼迸发出某种极为强烈的色彩。
  外面传来了脚步声,伴隨著几声微咳,赵勛连忙站起身。
  陈奉瑾来了,在一个年轻貌美的丫鬟搀扶下,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。
  赵勛连忙躬身施礼:“学生赵勛,久闻陈公大名,今日得以拜会喜不自胜,如有叨扰,还望陈公海涵。”
  原本是垂著头走进来的陈奉瑾,突然止住了脚步,微微抬起头,凝望著赵勛。
  “不是说是个无礼黄口小儿嘛,倒是知晓礼数。”
  赵勛微微一笑,刚要再开口,陈奉瑾又道:“商贾之子,低贱卑微,入了我陈家正堂,是应喜不自胜。”
  赵勛的笑容凝固了,祁山面露怒色。
  陈奉瑾继续朝著前走,声音不高也不低。
  “赚取了些铜臭之物,读了几本书,就当真以为成了读书人,好笑,好笑至极,卑贱商贾,也配。”
  丫鬟扶著陈奉瑾坐下后,转身去泡茶。
  茶香四溢,丫鬟端著茶盘走向赵勛,谁知陈奉瑾突然呵斥。
  “粗蠢的东西,若是贵客来了自是要奉茶,他一卑贱商贾之子,饮些井水就是,哪配香茗,滚下去。”
  丫鬟嚇了一跳,连忙放下茶盘迴身认错,又惊又俱的快步走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