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:皇宫设宴,天子赐马
  平城皇宫,西林苑。
  殿外,槲树垂荫,斑驳树影,传来阵阵蝉鸣。
  凉殿之內,青色竹簟铺设於地。
  今日拓跋濬於宫中设宴,只邀了冯珙与高允二人,就连冯熙也未曾获邀。
  拓跋濬穿著较为隨意,只披著件黑色纱衣。身体斜倚著,手中握著犀角杯,杯中盛著酸酪浆,態度隨和而又亲切。
  烈日高悬,相比品酒,拓跋濬还是更喜欢来一杯解暑的酸酪浆。
  冯珙考虑到毕竟是天子设宴,多少还是注意了点形象。
  他跪坐在青席上,听著拓跋濬开口道:
  “怀璋,此为私宴,无需紧张,放开一些便是。”
  “唯。”
  冯珙的神色放鬆了些许,不再像刚刚那般严肃。
  见他放鬆下来,拓跋濬的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。
  拓跋濬今日设宴,自然並非无事。
  前几日定下平叛人选后,拓跋濬思来想去还是感觉不妥。
  他让冯珙去当副將,摆明就是对封敕文的不信任,定然会使得君臣离心。
  而且,前去平叛的,可不仅仅只有地方镇戍兵,三千中军鲜卑骑士才是平叛主力。
  这些中军大半是跟隨过太武帝南征北战的老卒,都是些个骄兵悍將,有这些老卒在,封敕文也不敢背叛。
  更何况,倘若连中军都背叛了,那冯珙恐怕也控制不住局势。
  既然如此,那还不如直接將平叛事全权交给封敕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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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只是圣旨已经下了,他也不能说,让冯珙別去了,让封敕文自己带兵去就行。
  这下怕是枉做小人了啊。
  拓跋濬心中嘆了口气。
  高允倒是给他出了个主意,这个令公啊,总是能在他烦心的时候,为他解忧。
  一旁的高允正拿著扇子自顾自的扇著风,笑眯眯的看著他们。
  平日里,高允一向谨小慎微,但是来到皇帝私宴时,他又很能放开。
  也正是因为这种公私分明的性格,反而让他更能得到皇帝的信任。
  拓跋濬也没有单刀直入,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冯珙聊著家常,听到他和冯熙被魏母照顾时,发出感慨,又问为何魏母没有隨他们一同前来平城。
  冯珙便答道,魏母身体欠佳,留有妻子曹氏在家中照料,等魏母病好一些了,便將她们接到平城来。
  又听到冯珙说起自己成婚时的经歷,拓跋濬也是哈哈大笑,说著些俏皮话来调侃。
  高允也时不时的插几句话进去。
  说到尽兴时,三人便將酸烙浆一饮而尽,倒也不比喝酒的感觉差到哪去。
  就在冯珙都快以为这真的只是一次普通宴会的时候。
  只见拓跋濬缓缓收敛起了笑容。
  见高允也神色认真起来,冯珙知道,正事要来了。
  “去岁,波斯、疏勒国並遣使朝贡,献宝马五十,其中一马,朕甚爱之。
  此马通体鲜红,有日行千里之能,又性烈如火,名曰赤鸿。
  朕前些日子,见赤鸿居於皇宫马厩之中,却鬱郁不快,日渐消瘦,朕以为,这是良马不能尽情驰骋战场所以如此。
  朕正欲为赤鸿择一良將,听闻怀璋曾在羌氐生活,想必也精通骑术,又出征在即,可有意前去一试?”
  “固所愿也,不敢请耳。”
  皇帝都开口了,冯珙不敢推辞,而且宝马谁都爱,能平白得一宝马,又怎么会推辞呢。
  “好!就让朕来看看,朕的武卫將军的骑术如何。”拓跋濬掷杯大声笑道,“走,去看看朕的爱马!”
  “唯!”高允和冯珙齐声应道。
  几人走到西林一处角落,宫人正小心翼翼地打开马厩。
  美,太美了。
  见到赤鸿的第一眼,冯珙就惊嘆於它的美。
  毛髮鲜红透亮,肌肉紧实,在阳光的照耀下,通体如一块红色的美玉,美不胜收。
  “武卫將军,上马一试吧!”拓跋濬见冯珙失神的样子,笑著推他上前。
  冯珙应了一声后,快速走到了赤鸿面前,翻身上马,这赤鸿果真是匹烈马,拼命地想要將冯珙甩下去,但是冯珙就如同粘在了它身上一般,怎么也掉不下来。
  宫人和侍卫將拓跋濬团团保护起来,生怕赤鸿发狂,衝撞了天子。
  拓跋濬摆了摆手,示意他们不用如此紧张。
  直到赤鸿折腾的累了,知道甩不下去背上这人之后,便温顺地低下了头。
  冯珙已经將赤鸿驯服,並牵著马往这边走来,拓跋濬大声叫好。
  “恭喜陛下为赤鸿寻得良主,恭喜武卫將军喜得宝马!”高允高声祝贺道。
  “谢陛下赠马!陛下不以臣卑鄙,先委官职,后赠宝马,然臣却尚未立功以报皇恩,实在惶恐……”
  冯珙行礼拜谢天子。
  拓跋濬將他扶起,“宝马赠良將,能驯服赤鸿,武卫將军当真是骑术惊人。”
  宴也开了,马也赠了。
  那就该提要求了。
  拓跋濬拉著冯珙走在前面,高允老神在在的走在后面。
  “怀璋,前些日子,朕让你去做的差事,朕后来想了想觉得不妥。”
  “陛下有何吩咐?”
  “镇西將军与你,皆是朕之肱骨,倘若因为朕的一点私心,让你二人结怨,那是朕的损失啊。朕想先听一听你的想法。”
  冯珙有所明悟。
  看来拓跋濬是想通了,觉得让自己督军並没有实际意义,反而会起反面作用,所以想改变主意了。
  “臣以为,此次所领的中军將士对陛下忠心耿耿,无需太过担心。
  只是贼人声势浩大,號称十万人马,仅率八千人马前去討伐,是否人数过少?”
  “看来怀璋果真是没有战阵经验啊。”拓跋濬指著冯珙,衝著高允笑著说道。
  “武卫將军有所不知,这於判、元提叛乱前不过是羽林郎,他们手下可用之兵绝不会过万,贼人所號称的十万人马,大半都是被裹挟的百姓罢了。
  別说八千了,就算只有三千,也足以平定贼寇。”高允解释道。
  “臣见识浅薄,让陛下和尚书令见笑了。”
  冯珙微微行礼,满脸羞愧。
  冯珙不知道这些吗?他当然知道。
  但是拓跋濬已经透露出不准备让他去“督军”的意思了,你得给皇帝一个台阶下才行。
  皇帝能错吗?那指定不能。
  皇帝要收回命令,那肯定是你不行。
  没经验就是给皇帝的台阶。
  “陛下,武卫將军年岁尚浅,討伐逆贼事关重大,还望陛下斟酌一二。”高允请求道。
  “臣也自知才望不足,担不起如此重任。
  只愿陛下能准臣依旧能隨军出征,跟在镇西將军身边学习战阵之事,將来能为陛下更好地效力。”
  “也罢,这次出征事宜,还是交给镇西將军自行处置罢!武卫將军这次就安心跟在镇西將军身侧学习便是。”
  “唯!”
  “武卫將军还当勉之啊。”拓跋濬双手背在身后,继续向前走著,高允与冯珙二人连忙上前追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