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0章 番外:荣太后,尘缘尽
  他不是当年的陛下。
  他心眼儿太小。
  只装得下自己的繁华盛世,装不下声名盛於他的皇后和后戚,哪怕自他登基以来,荣氏和齐氏已经极力从朝中半退下来。
  可他还是不放心。
  他想要我荣氏彻底坍塌,好成就他的功名和脸面。
  他与我离心,再不入椒房宫。
  他虽然还教养恆儿,却从不与恆儿亲近。
  世事凉薄至此,我也没有要退怯的道理。
  若乔氏和焦氏还有恪王是好的,我也罢了。
  可偏偏他们狼子野心,暗中做下许多手脚。
  大邕好不容易稳固起来的江山,若是从內里倾颓,根本维持不了多久。
  可笑他做帝王多年,竟是失掉了初心,一味想著要维持江山却没查探过身边的人是不是豺狼蠢货。
  先帝为了大邕临死也不能安心,我又如何能眼看大邕再度衰颓。
  更何况他,是我挑中的。
  若我不能挽救大邕,我便也是千古罪人。
  我暗中收集乔氏和焦氏的把柄,预计一击而中。
  我素来有耐心,也有谋略,可她们没有。
  我的恆儿,不知何时起,开始整日咳嗽,原本康健的人却要常常喝药。
  东宫出了问题,祸及储君这样的大事,他却轻飘飘拿起又放下。
  我有心护住恆儿,可东宫太大了,乔氏焦氏乃至礼王等虎视眈眈,偏他父皇是个蠢货,只觉得乔氏是个好的。
  我恨他入骨。
  恨他的疑心和鼠胆,更恨他不將尊崇敬爱他的恆儿放在眼里。
  恆儿十八之后,我身体出了问题,再有心却无力顾及东宫。
  后来我好时,他却病入膏肓,无论我如何挽救都病入膏肓了。
  这么些年来,我没叫乔氏討得好,可我却护不住自己和恆儿。
  恆儿只有三年活命了,我不忍看他再受罪。
  可储君之位,我不会拱手与人。
  端王唐昀,十岁起教养於我膝下。
  他聪敏能干,我愿意倾我所有力气扶他上位。
  可这半年,发生了太多事了。
  恆儿还未退位东宫人就没了。
  白髮人送黑髮人,那一刻,我只想杀了他那虚偽的父亲。
  可局势未定,天下人不能没有君主,我也不能弒君。
  我不怕死,可我的恆儿昀儿,还有我身后的荣氏和齐氏,不该背上骂名。
  无心亦无牵。
  恆儿走后,除了昀儿,我再无任何顾忌。
  但昀儿不同恆儿,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,他暗中行事起来,只会方便更多。何况他的聪慧,並不在恆儿之下。
  我扶持他为太子后,他不负我所期待,一举將乔氏和焦氏拉下马。还为大邕立了天大的功劳,引得诸国欲前往中州庆贺。
  我倒也料到那人在意他那青梅竹马和儿子。
  我这么些年,什么没见过呢?
  若我当真要演一场戏的时候,乔氏?不过是个跳樑小丑罢了。
  我略施以假意温柔,他便以为我真是个菩萨了。
  可我只是为我昀儿铺路,顺带送乔贵妃和恪王上路罢了。
  长治十九年冬,恪王和乔贵妃不出意料地谋反了。
  知道消息的时候,我恨不得仰天长笑。
  我知道他被恪王重兵困在紫宸殿,可我不想理睬。
  他早就该死了。
  若非要等到昀儿羽翼丰满,我不会让他苟活。
  只要昀儿愿意,在那日,他便可以让长治帝去死,甚至不费吹灰之力,污名也会让恪王和乔贵妃背了。
  昀儿到底是个有远见的。
  他比恆儿杀伐果断,也比恆儿理智。
  他留了他父亲的命,他的帝王路,更顺了。
  歷经此难,长治帝心力也被耗尽。
  可他还想著留乔氏和恪王的命。
  我承认自己是个歹毒的,至少他登基后,我变了。
  我略施小计,他便还想著当年我们成婚时候的模样。
  於是毫不留情地赐死了那两人。
  可笑啊。
  那对母子死后,我再懒得管他,只为了昀儿,偶尔来看他一眼罢了。
  他临终前,秘密安排人要將乔氏的骸骨运回来同葬。
  我既然知道了,自然不能如他的心意。
  不过我却也暗中將消息露给了当朝的相阁大臣们。
  他不在意他,也不管他生前死后如何负我,他死后我其实不必再搞这些虚的东西。
  可我嫌他脏,我不想死后与他同葬。
  如今这一环,只是为了日后成全我自己罢了。
  我成了太后。
  昀儿终究不是他父亲。
  他最清楚是非黑白,待我胜过她那生母。
  他让我觉得似乎看到了恆儿的模样。
  他待我好,我也更愿意弥补对这个养子的亏欠。
  我没心力了,可我想为他培养一个能干的人起来。
  他身边豺狼虎豹也多,好在,似乎有个知心人。
  顾氏青昭。
  她像极了从前的我。
  可她与我也不一样。
  她沉稳內敛,可又聪颖能耐。
  昀儿眼光极好。
  昀儿为了让我避暑,迁来行宫了。
  行宫还是一如既往的美,可我似乎大限將至了。
  临了边关战乱又起,大邕灾祸遍地。
  我不想让他为难。
  一国太后若薨逝,又是数不清的规矩和繁琐礼仪,会碍了他的事。
  好在我撑到了灾定之后。
  这几月,青昭那丫头才算真正露了锋芒,顾氏的族人也很爭气。
  我想,大概就是她了。
  可她的出身,或许会叫昀儿为难。
  我擬了懿旨,给了我最信任的侍女保管。
  许是上苍怜悯,我竟还能再过一个中秋。
  这些年昀儿的孩子们陆续降生了。
  贵妃顾青昭所出之皇三子泽,像极了他的皇伯。
  眼角眉梢都像。
  他还会画猫糰子呢,可他与他皇伯父和父亲一样,一点儿不擅丹青。
  他穿堂绕廊提著灯来送我,亲昵地喊我“皇祖母”。
  泪水模糊间,我恍惚又见到幼年时候的恆儿提著兔子宫灯朝我奔来,甜腻腻地唤我“母后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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