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4章 南京行
  “左相,陛下晕倒了!”
  听到这个消息,刚刚结束朝议的左光恩,再也没有敲打清流的意气风发,整个人都颤抖起来。
  如果不是跟前的小太监眼疾手快,及时將他给扶住,怕又是一场世故。
  对宦官来说,管怎么位高权重,权力终归是来源於天子。
  別看外面骂的凶,仿佛是阉党把持朝政,架空了皇帝。
  事实上,大虞一朝的宦官,就没有一个能真正把持朝政的。
  纵使左光恩这种权监,也只能看皇帝的脸色办事。
  “立即封锁消息,绝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!”
  回过神来之后,左光恩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。
  这一刻,他的心思发生了变化。
  皇帝能够醒来也就罢了,倘若天元帝就这么驾崩,他也要为自己考虑。
  眼下的最大问题是:皇帝没有確立继承人。
  从血统上来说,在天元帝无子的情况下,一母同胞的福王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。
  对左光恩来说,福王继位绝对是灾难性的。
  一朝天子一朝臣。
  皇权更替,百官或许能够扛过风波,但宦官肯定会换掉。
  哪怕他现在立即去抱大腿,也赶不上那些跟在福王身边,朝夕相处的王府旧人。
  宦官世界的竞爭,同样非常残酷。
  及时让出位置,自请去守皇陵,没准还有一线生机。
  霸著位置不走,新帝权力稳固之时,就是他的末日。
  问题在於有些事情,不是自己想退,就能够退下去的。
  就算左光恩能够放下,下面那帮小弟,也不会允许他放下。
  想要延续权力,唯有给天元帝过继一个几子,拥立幼帝上位,
  內心深处,左光恩已经暗自盘算起来,从哪支宗藩中挑选幼主合適。
  首先血脉必须近,其次辈分必须合適,最后年纪还必须小。
  最好是父母双亡,没有机会作妖的那种。
  一个又一个的名字,在他脑海中浮现,隨即又很快被否决掉。
  每一个候选人,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存在著短板。
  拥立幼帝,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决定的。
  朝堂上的百官,在这方面的话语权更重。
  没有百官的支持,就算是把候选人请到了宫中,也没法推上皇位。
  迟疑了一下之后,左光恩想到了皇后。
  儿子继位和小叔子继位,皇后享受的待遇,那是截然不同的。
  在这方面他的利益,同皇后是一致的。
  倘若天元帝一病不醒,只有获得皇后的支持,他才能够偽造遗詔。
  为迎立幼主,確立法理基础。
  思路打通之后,就连新帝登基后的辅臣,他都有了具体人选。
  选人方式非常简单,直接带入天元帝的视角,构建一个互相制衡的辅臣团队。
  这么操作,不利於他独揽大权,却是最有可能成功的。
  仁寿宫。
  “什么,皇儿晕倒了?”
  郑太后惊呼道。
  “是的太后,乾清宫那边都乱套了。
  皇后已经过去主持大局,您可要撑住啊!”
  得到確切的消息,郑太后仿佛被抽空了精气神,整个人都不好了。
  天元帝的身体不好,她自然是知道的。
  不过具体有多糟糕,却是独属於皇帝的秘密,哪怕她这做母亲的也被瞒了过去。
  宫中有御医值守,每天都要检查皇帝的身体。
  如果不是病入膏盲,绝对不会传出皇帝晕倒的消息。
  “快,哀家要过去,看我那可怜的皇儿!”
  郑太后惊慌失措的说道。
  “太后,左公公下令封锁了皇宫。
  这等大事,您看要不要派人通知福王和舞阳侯啊!”
  一旁的老太监开口提醒道。
  在皇宫中能混出头的,就没有几个单纯的。
  他们都是经歷过皇权更替的,非常清楚现在的局势有多危险。
  如果天元帝能够醒来,那就是虚惊一场,什么事都不会发生。
  倘若皇帝直接去了,那么一切都要重新洗牌。
  他们这些在太后跟前伺候的宫女太监,一身的荣辱和郑太后深度捆绑。
  站在太后的立场上,长子若是发生意外,肯定要支持次子继位。
  可是符合他们的利益,不等於也符合別人的利益。
  在这种敏感时刻,无论是司礼监,还是外面的文武百官都不一定能靠得住。
  “小全子,拿著哀家的手令,立即从西华门出宫,通知舞阳侯和福王。
  告诉他们小心防备著即可,切忌採取任何行动。
  如果宫中迟迟没有消息传出,就让舞阳侯去找成国公和镇远侯商议对策。
  对所有知情者下封口令,哀家希望今天的事,不要传到左光恩耳中。
  你们手中的暗子,都给发动起来,哀家要隨时了解宫中的一举一动。”
  郑太后当即下令道。
  能够在宫斗中脱颖而出,她自然不会是政治小白。
  长子发生意外,她固然非常伤心,可理智还是驱使著她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。
  涉及到皇权更替,她不敢把希望寄托在百官的节操上。
  朝堂上诸公,看起来一个个都是忠臣,可那是建立在天元帝活著的时候利益面前,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。
  午夜时分,福王府灯火通明。
  “殿下,该歇息了!”
  中年太监上前规劝道。
  皇宫中局势未明,王府中也不得安寧。
  可是作为一名藩王,在这种时候,能够做的事情著实不多。
  “皇兄生死不明,孤睡不著啊!”
  姬昭顺皱著眉头说道。
  按照正常情况,等到大婚之后,他就要去封地就藩。
  皇位和他一个铜市的关係都不会有,姬昭顺对皇位也从来没有想法,只是准备著做好一名贤王。
  不给兄长,不给朝廷,不给百姓添麻烦。
  然而生活总是充满了未知,什么事都没有干,皇位距离他就剩下尺的距离。
  虽然没有明说,可自家母亲派人过来通知,意图还是非常明显。
  一旦天元帝驾崩,就会拥立他继位,
  除非是圣人,不然谁遇上这种事,內心都不可能平静。
  “殿下,越是这种时候,越不能乱啊!
  王府中锦衣卫和东厂的探子可不少,还有下面那些属官,也未必可靠。
  万一被他们察觉到什么,把消息传递了出去,那就麻烦大了!”
  中年太监耐心的劝说道。
  作为宫中的老人,苏浩宇是经歷过皇权更替的。
  此刻看似福王距离皇位,只有一步之遥,但只要没登上皇位,那就充满了变数。
  稍有不慎,连身家性命都有可能搭进去。
  自古皇权更替,就没有几次是平稳渡过的。
  看似平静的背后,往往充斥著刀光剑影。
  孤知道轻重,这种时候一动不如一静。
  其他的事,想来母后那边已经有了安排,只是孤睡不著啊!”
  姬昭顺无奈的说道。
  平常的时候,不管遇到什么事情,他都可以找府中的先生商议。
  现在的情况不一样,除了身边的宦官外,所有人都必须瞒著。
  万一走漏了风声,被有心人给利用了。
  他这个皇位的头號选手,搞不好会第一个出局。
  管怎么说,天元帝此刻还活著呢!
  只要那口气没咽下去,他就是帝国的主宰,其他人必须压制著小心思。
  “殿下,无需忧虑。
  宫中还有太后呢!
  如果陛下能够醒过来,册封您为皇太弟,那么谁也无法阻止———·
  苏浩宇压低声音说道。
  兄终弟及,终结比不上子嗣顺位继承。
  没有天元帝的詔书,其他人就可以用香火传承为藉口,从宗室中选人过继给天元帝。
  “住嘴!
  孤岂是.”
  怒骂一句之后,姬昭顺突然沉寂下来。
  现在的他,根本没得选择。
  如果不能继承皇位,就会成为新君的眼中钉、肉中刺。
  就算不被弄死,下半辈子也要在被人监视中,小心翼翼的过日子。
  一瞬间他想起了远在江南的两位夫子,如果他们在朝堂上,自己从处境一定不会这么艰难。
  南京城。
  “夫人,你先稍事休息。
  等为夫去兵部报备之后,再陪你逛这座古都。”
  李牧衝著景雅晴说道。
  地方官不能擅离职守,这次到南京来,自然是出公差。
  想要重建扬州水寨,除了要取得地方衙门的支持,还要爭取兵部的支持此刻的扬州水师,纯粹就是一个空壳。
  要船没船,要人没人,要钱没钱。
  钱可以想办法筹集,但水师的人才和军舰,离开了朝廷的支持真心不行李牧不认为自己一名旱鸭子,能够培养出合格的水师將领,建造出领先时代的军舰。
  与其在这上面浪费时间,不如直接向朝廷伸手。
  管大虞水师糜烂的多么厉害,人才储备总是不缺的。
  “夫君自便即可,反正今天我也累了,休息几天再去逛南京城也不迟!”
  听到自家夫人发回答,李牧重新打量了她一番。
  不知道是不是女人与生俱来的逛街天赋,还是继承了老祖宗的好身体。
  反正他没有在景雅晴身上,找到一丝疲惫的影子。
  如果不是被缠的没办法,这次出来他是不会带家眷的。
  作为天下最繁华的大都市,南京自然有自己的特色。
  相比扬州的小秦淮河,南京的秦淮河,才是真正的江南一绝。
  不过这一切註定和他无缘。
  知道他带著家眷过来,没有哪位同僚会冒著得罪成国公府的风险,请他去秦淮河观光。
  具体可以参考扬州士绅。
  在他成婚前,大家隔三差五请他去领略情怀风气,私底下还送过“扬州瘦马”。
  一些商贾,乾脆把自己的女儿、侄女、妹妹啥的,也往他府中塞。
  只不过李牧当时太忙,尚未授顺当地的关係,婉拒了这些礼物。
  成婚后就不一样了,哪怕是宴请,也多是常规酒楼。
  送来的礼物,也跟著换了风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