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8章 规则的变奏与第二块石头
  李杭那句“是求助”,闷雷般砸在这死寂的空间里。
  围著他们的几个守卫,身子骨猛地抖了起来,轮廓都虚了,跟信號不稳的老旧电视似的。
  手里那瘮人的手术刀、污跡斑斑的记录本,寒光没了,形状也开始模糊。
  那股子要把人脑子拧成麻的“诊断”劲儿,呼地一下,轻了不少。
  不是没了,是……味儿不对了。
  李杭脑子里那根弦还死死绷著,又一道声响,更冷,少了之前的蛮横,反倒透著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“条理”,硬邦邦地砸了进来:
  【规则三:理解“病歷”的“渴望”。满足渴望者,可获“通行”。】
  诊断,变成理解。
  病歷,变成渴望。
  目標变了,不再是把活人变成墙上贴著的鬼影,而是逼著闯进来的人,去“弄明白”那些已经成了“病歷”的玩意儿,到底在“想”个什么。
  李杭心头重重一跳。
  规矩是改了,可麻烦一点没少。
  新规矩落下,眼前的守卫们,模样也跟著变。
  不再是拿著刀子、冷冰冰要给人开瓢的傢伙。身体飘忽起来,半透不透,跟烟拢成的人形似的,在原地轻轻晃荡。
  一股子形容不出的气味从他们虚幻的影子里散出来。
  不是刚才那股冷冰冰的疯劲儿,是……浓得呛嗓子眼的渴望。
  不是饿了想吃饭,渴了想喝水那种。
  纯粹是精神上的,魂儿里的念想。
  密密麻麻,跟无数细针,扎著李杭的皮肉骨头。
  被忘掉的疼,被实验折磨的惨,被关在这鬼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恨,还有那么点儿微弱的、想被人记住、想他妈的彻底完蛋的不甘心。
  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搅和在一起,成了个沉甸甸的精神漩涡。
  比刚才硬邦邦的精神攻击更折磨人,因为它带著“情绪”,带著能勾起人心里头那点难受的玩意儿。
  “操,又来这套?”雪莉嗓子眼里咕噥了一句。
  周围的空气確实没那么冲了,但那股子阴沉沉、让人喘不上气的绝望感,堵得她心口发闷,比刚才硬顶著还难受。
  她瞅见李杭那张脸还是白得嚇人,可那小子身上透出的劲儿,有点不一样了。
  李杭確实感觉到了。
  想“理解”这鬼玩意儿的渴望,光靠硬扛,光靠刚才耍嘴皮子“定义”一下,不够。
  得有更深的东西,得真能“看清楚”,这些渴望烂泥底下,到底埋著什么。
  他手下意识往兜里摸。
  指尖碰到另一块冰凉的东西。
  小墓给的第二块石头。
  他没半点犹豫,把这块同样黑黢黢、摸著却更润一点的石头掏出来,紧紧按在自己胸口那道烫得嚇人的金色纹路上。
  嘶——
  一股凉气,刷一下从石头贴著皮肉的地方散开,顺著金色纹路的道道,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。
  跟第一块石头那种过滤、隔绝不一样。这股劲儿更像是……一束贼准的光,直接扎穿了眼前层层叠叠的痛苦、疯狂、怨恨搅成的迷雾,照到了最根子上。
  胸口的金色纹路猛地一亮,跟第二块石头之间,有了种说不清的呼应。
  李杭眼前那些虚了吧唧的守卫轮廓,在他感觉里,一下子“清楚”得嚇人。
  他不再是单纯“感觉”到渴望了。
  他“看”到了。
  看到那些模糊的脸,在变成编號前是怎么挣扎的。
  看到冰冷的手术台上,魂儿被硬生生剥出来时的恐惧,能把胆汁都嚇出来。
  看到实验搞砸了,剩下那点意识怎么被规则扭曲、吞掉,永远锁在这活迷宫里头,一天天,一遍遍,重复那没完没了的痛苦。
  他们想自由,想从这永无止境的噩梦里滚出去。
  他们想被当成“人”记住,哪怕就记住个名字,也別是个冷冰冰的號,一份失败透顶的“病歷”。
  他们渴望……结束。彻底的,乾净的结束。
  雪莉瞧见李杭拿出第二块石头按在胸口。他整个人那股子劲儿都变了。脸还是白的,可那里面透出的锐利和专注,让她莫名地踏实了点。
  她没吱声,只是把匕首攥得更紧,全神贯注地扫著四周,防著任何可能窜出来的鬼东西,给李杭爭取时间。
  李杭慢慢吸了口气,胸口起伏,带著那块黑石头微微动了动。
  他懂了。
  想满足这帮玩意的渴望,给吃的喝的,或者帮他们把这破地方炸了,都没屁用。
  他们的痛苦,他们的枷锁,打根儿上就是规则,是精神上的玩意儿。
  解脱,也得从这儿下手。
  需要的是精神层面的……“铭记”和“超脱”。
  可他妈的到底该怎么做?
  怎么用摸不著看不见的方式,去“满足”这些被困住的魂儿,心底里最想要的东西,换来那该死的“通行”资格?
  第二块石头让他“看清”了病根,可没给药方。
  那些虚幻的守卫,虽然不揍人了,可那股子沉甸甸的渴望还在那儿压著,无声地等著。
  李杭没动,也没开口。
  他只是站著。
  左手紧攥著第一块石头,冰凉刺骨。
  右手把那块更润泽些的第二块黑石,死死按在胸口。
  金色纹路滚烫,几乎要烙穿皮肉。
  一冷一热,两股感觉在他身体里衝撞,却又诡异地维持著平衡。
  他闭上了眼。
  周围一切噪音都模糊了,沉重的绝望感却扑面而来。
  那些带著血腥味和消毒水味的“渴望”,不再是尖针乱扎,变成了一幕幕破碎的画面,一段段没声音的故事,在他脑子里漫开。
  他“看”见了。
  不再是冷冰冰的编號,不是失败的实验垃圾,更不是什么狗屁“病歷”。
  那个饿得发慌,只想要口热饭的瘦小男孩。
  那个被卖进黑煤窑,满身煤灰,还没来得及跑就被拖进这里的倔强女孩。
  那个想当个好木匠,却摔断了手,被家里人嫌弃丟出来的男人,手指又粗又糙,还沾著洗不掉的墨痕。
  一个个人影,一个个被编號抹去的人生,在他脑子里活了过来。
  他们不是天生就疯的怪物,他们也曾是活生生的人,有过最简单的念想。
  现在,所谓的“渴望”,不过是那点被踩进泥里、早就忘了的不甘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