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4章 李世民探討兵书!
  红拂女坐在一旁,见李靖这般模样,也凑过来扫了两眼。
  虽不懂兵法,却能从丈夫紧绷的脊背、发亮的眼神里看出这本书的份量。
  往日里李靖看《孙子兵法》《吴子》,也多是沉稳琢磨,从未有过这般“见猎心喜”的急切。
  李靖越看越投入,连张二丫端来的凉茶都忘了碰。
  萧然也没有打扰。
  李靖手指在书页上顺著文字移动,时而点头,时而沉吟,偶尔还会对著某段文字轻声自语:
  “『鸳鸯阵』此法,以十二人为伍,长短兵器相济,竟能破乱战之局”
  “我大唐骑兵虽强,可若遇山林、街巷之战,这般小巧的阵法,倒能补骑兵之短!”
  他翻书的速度渐渐慢了,到后来几乎是一页看半盏茶的功夫,时而会停下来闭目思索。
  仿佛在將书中的法子与自己往日带兵的经验一一对照。
  过了许久,李靖才缓缓合上书,指尖仍按在封面上。
  眼底满是感慨,看向萧然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郑重:“贤侄,此书当真非凡。”
  “它不讲空泛的谋略,只重『落地可行』的练兵、临阵之法。”
  “许多地方竟与我平日所思暗合,却又比我想得更细、更实。”
  “比如这『士兵衣甲需合身,不可只求统一』,往日我只知让军需官备足甲冑。”
  “却未想过不合身的甲冑反是累赘,这点竟被此书点透了!”
  萧然见他这般反应,心里也鬆了口气:“世伯觉得有用便好,我也是偶然得之,不知是否合大唐的兵情。”
  李靖闻言,轻轻摇了摇头,將书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上。
  仿佛那不是一本纸书,而是件稀世的兵甲。
  “有用!太有用了!兵法从不是一成不变的。”
  “大唐如今虽强,可边境作战时有山林、沙漠之异。”
  “此书里的『因地制宜练兵法』,正好能补我军之缺。”
  “比如他说『抗倭需练短兵相接,御突厥需练骑兵奔袭』。”
  “这『因敌练兵』的道理,与我大唐『以胡制胡』的思路相通,却更具体、更易推行!”
  他说著,又拿起书翻到“伍长职责”那一页,对红拂女道:
  “你看,此书竟將伍长的职责列了十三条,小到士兵的饮食冷暖,大到临阵时的信號传递,条条清晰。”
  “往日我军伍长多是『带兵衝锋』,却少了『细管兵心』的要求,若能按此调整,士兵的向心力定会更强。”
  红拂女点头笑道:“看你这般模样,怕是今晚都要抱著这本书看了。”
  李靖没有反驳,只郑重地將书收好,对萧然道:“贤侄这份情,世伯记下了。”
  “此书所藏的练兵、作战之法,若能融入我大唐军制,於边防、於军心,都是天大的益处。”
  “只是.此书的来歷,贤侄不必多言,李某懂。”
  他话里的“懂”,是懂萧然身上的“特殊”,懂这本书绝非寻常之物。
  此刻他心中没有追问的好奇,只有对兵书內容的珍视。
  以及对这份“意外之获”的感激。
  对一位一生浸淫兵法的名將而言,一本能补己之短、启己之思的兵书,远比追问它的来歷更重要。
  “贤侄,有什么需要世伯做的,儘管开口!”李靖拍了拍萧然肩膀。
  “这书,借世伯看看。”
  “世伯,这书在我这里也是摆设,世伯喜欢拿走就好。”萧然说的是实话。
  “如果世伯用得上,也算是物尽其用了!”
  “哈哈哈,好好好”
  李靖带著兵书离开栲栳村,都没有回自己府上,让红佛女自己回去。
  自己直奔皇宫。
  这个时代能和李靖探討兵法的人不多,李世民是最有资格的一个。
  太极殿內静悄悄的,只有翻奏疏的声音。
  李世民刚批完一份关於西南獠族平叛的奏疏,指尖还沾著墨痕,就见內侍张阿难轻步进来,躬身稟道:
  “陛下,右僕射在外求见,说有急事。”
  李世民握著笔的手顿了顿,眉梢微挑:“药师?他不是带著夫人去栲栳村找孙先生问诊了吗?怎的这时候回来了?”
  李世民记得李靖离宫时,还说要在栲栳村一日,现在还早,竟急匆匆折返,倒少见。
  “奴婢也不知,”张阿难垂著头,声音放轻,“只是看右僕射神色,不似平日沉稳,怀里还抱著个东西,紧得很,倒像是怕摔了碰了。”
  李世民放下笔,往后靠在龙椅上,指尖轻轻敲著案沿:“宣他进来。”
  不过片刻,殿外就传来沉稳的脚步声,却比往日急了几分。
  李靖一身常服,未及换朝服,怀里果然捧著个布包,布角紧紧攥在手里。
  连行礼时都没敢把布包放在地上,只躬身道:“臣李靖,叩见陛下。”
  “免礼。”
  李世民目光落在那布包上,见布包边角隱约露出一点纸页,质地不似大唐宣纸,倒透著股紧实的光泽。
  “你这怀里揣的是什么?竟让你连回府换衣的功夫都省了?”
  李靖直起身,双手捧著布包上前,小心翼翼地打开。
  里面正是那本《纪效新书》,纸页平整,墨字清晰,横排的版式在满是竖排手抄本的太极殿里,格外扎眼。
  李世民的目光刚落在书页上,指尖就下意识往前伸了伸。
  待看清那极小却工整的字跡,还有纸张特有的挺括质感,眉头倏地舒展,语气里带著几分瞭然,又有几分意外:
  “这是.萧然那小子的东西?”
  他虽没见过萧然拿出这本书,却记得之前在萧然家里看到了借孙思邈的草本纲目和太极拳。
  不是大唐工匠能造的纸,也不是人工手抄能有的规整。
  “回陛下,正是,觉得此书甚是不凡,请陛下过目。”
  李靖没有说这是兵书,倒是让李世民更好奇了。
  “朕倒是要瞧瞧,萧然这小子的东西,都不一般。”
  张阿难接过李靖手里的书,恭恭敬敬递给李世民。
  李世民指尖搭在书脊上,初时只带著几分“看萧然又出什么新鲜名堂”的隨意。
  毕竟他自幼习兵法、统三军,见惯了《孙子》《吴子》这类传世兵书。
  对这本版式怪异的小册子,本没抱太多期待。
  指尖漫不经心地翻过两页,目光扫过“兵不贵多而贵精”。
  只淡淡頷首,心里想著“此理寻常,算不得新奇”。
  可当视线落在“练胆非靠战前训话,需每日查士兵冷暖、解家眷之忧,军心稳则胆气生”时。
  他搭在书脊的手指驀地一僵,漫不经心的神色瞬间敛去。
  他抬头看了眼李靖,见对方垂首立著,才重新低头,逐字逐句重读。
  作为君主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“军心”的重要性。
  之前征东突厥,有士兵因家眷遭灾而阵前分心,当时只派官安抚。
  却没想过“日常查探”竟能提前防患。
  如今此书將“管兵心”写进练兵根基,戳中的正是大唐军制里“重战术、轻人心”的疏漏。
  翻到“伍长职责需含『记士兵家眷信息、报军需短缺』”时,李世民忽然从龙椅上坐直了身子。
  指尖在纸页上重重一点,呼吸都比平日重了几分。
  他想起前几日兵部奏报:边军伍长多是武將出身,只懂带兵衝锋,连士兵缺粮都要等军需官巡查才知。
  若按此书所言,让伍长管这些“琐碎事”,岂不是能让中央更快掌握边军实情?
  这哪里是练兵之法,分明是强化中央对军队掌控的妙策!
  张阿难在旁见陛下原本鬆弛的肩背渐渐绷紧,握著书的手甚至微微用力。
  连案上的硃笔都被碰得滚了半寸,赶紧悄悄上前將笔扶稳,又轻步退了回去。
  李世民越往后翻,眉头皱得越紧,却不是不满,而是震惊於书中的“全局观”。
  看到“抗倭练短兵、御突厥练骑兵,需按边境地形定兵制”时,他索性站起身,捧著书在殿內踱了两步。
  李世民合上兵书,又惊又喜,“这小子,有此等好东西,居然不早些拿出来。”
  “右僕射,这是萧然让你给朕带回来的?”李世民看向李靖。
  “陛下,不是,这是萧然小郎君赠送给臣的!”
  李世民脸上的笑僵住了,自己有点自作多情。
  但是李世民也不纠结这种问题,不管怎么说,给李靖的自己也能看到。
  李世民將书重新摊开在案上,指尖划过“鸳鸯阵”的图文註解。
  抬头看向李靖时,语气已没了方才的玩笑意,多了几分君主探討国是的郑重:
  “药师,你征战多年,也见惯了我大唐的军制。”
  “此书里的法子,你觉得哪些能用到,哪些又得放一放?”
  李靖躬身上前两步,目光落在书页“抗倭需练短兵相接”一句上,先摇了摇头:
  “陛下,此书著作之人应该是常年抗倭,对付的多是沿海倭寇、山林盗匪,故而重短兵、重水战。”
  “可我大唐主要边患在漠北突厥、西域诸国,骑兵才是根本。”
  “这水战的细枝末节,於我大唐用处不大,顶多让沿海州府的守军略作参考。”
  李世民頷首赞同,指尖点了点“伍长职责十三条”:
  “你说得在理。”
  “但你看此处——我大唐伍长,歷来是『衝锋在前、统兵在后』。”
  “可此书竟让伍长管士兵饮食冷暖、记家眷安危,甚至要报军需短缺。”
  “往日平獠时,有士兵因家眷受灾而心不在焉,若当时伍长能早察觉、早稟报,何至於影响士气?”
  “只是.”
  李世民话锋一转,眉头微蹙,“我大唐军卒数十万,若每个伍长都要管这些『琐碎事』,基层能否撑得住?”
  “毕竟各州府的户籍、军需统计,本就靠地方官,再让伍长分心,怕是会乱。”
  “陛下顾虑极是!”
  李靖连忙接话,语气里带著认同,“臣倒觉得,不必全军推广,可先在西南、西北两处边军试点。”
  “西南多山林,正用得上『鸳鸯阵』,伍长管兵心也能稳士气。”
  “西北对付突厥,仍以骑兵为主,伍长只需学『记军需、察伤病』,不必贪多。”
  “等试点见效了,再慢慢调整,这样才稳妥。”
  李世民闻言,嘴角露出一抹笑意,翻到“兵民相济”那页:
  “你这点子好。”
  “再者,此书最让朕心惊的,是『兵从民来,不扰百姓则兵源不绝』。”
  “隋亡就是因为过度徵调民力,逼得百姓反了。”
  “我大唐虽轻徭薄赋,可往年徵兵时,仍有地方官藉机扰民。”
  “若按此书所言,让將领约束士兵,不许劫掠百姓,甚至帮百姓秋收,这『兵民一心』,才是长治久安的根本啊!”
  “陛下圣明!”
  李靖眼说道:“臣去年在陇右练兵,见有士兵踩坏百姓麦田,当时只重罚了士兵,却没想著从『根上』教士兵敬民。”
  “此书说『练胆先练德,扰民者虽勇亦斩』,这话比任何军法都实在。”
  “士兵敬民,百姓才会敬军,往后徵兵、筹粮,才会顺利。”
  李世民又翻了几页,到“赏罚需实时实地”一句时,忽然笑道:
  “还有这个!前日兵部奏请奖赏平獠將士,说要匯总名单后再封赏,朕还准了。”
  “可按此书所言,士兵刚立了功,当场赏酒、赏布,那股劲儿能顶十天半个月。”
  “若等上一两个月,再厚的赏也没了滋味。”
  “往后兵部的赏罚,得改改了。”
  “陛下所言极是!”
  李靖补充道,“臣还注意到『衣甲需合身』,往日军需官造甲冑,只按『大中小』三码,瘦兵穿宽甲、胖兵穿窄甲,不仅不舒服,还影响挥刀射箭。”
  “此书说『按兵卒身形造甲,损耗反少』,臣觉得可让工部在军需司添个『量体造甲』的差事。”
  “虽费点功夫,却能让士兵少受甲冑之累,值!”
  李世民点点头,合上书,指尖轻轻敲著书脊,陷入沉思:
  “不过,有些东西也得慎行。”
  “比如此书说『练兵需选精壮,老弱一概不用』。”
  “我大唐军卒,多是农閒徵兵、农忙归田,若只选精壮,农时谁来耕种?”
  “再者,边疆守军里,也有不少老兵熟悉地形,虽体力不如青年,却能当嚮导、传经验,不能一概弃之。”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