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5章 故人相见
  第455章 故人相见
  整个蜃楼派,从山门到主殿,尸横遍野。
  无论男女老幼,一个不留。
  但令陈业感到无比意外的是,这些人並不是死於刀剑或是法术的轰击。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,都带著一种诡异的笑容,仿佛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极乐的景象,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。
  飞廉魔尊蹲下身,隨意检查了一具尸体,隨即站起身来,对陈业说道:“想来是中了某种特殊的幻术,迷了心神。皮肉上有异色,想来还中了毒,而且这毒非常厉害,连神魂都会被腐化。”
  陈业的眉头紧紧皱起,他问飞廉魔尊:“能回溯时间看看凶是谁么?”
  “能,但凭什么?”飞廉魔尊不屑地瞥了他一眼,“他们死就死了,与我何干?你真以为我这言出法隨的神通是毫无代价的吗?”
  “啊这——”
  陈业確实不知道这神通需要付出什么代价,但听飞廉魔尊这么一说,想来也不是吃顿饭就能补回来的小事。
  两人的立场不同,他確实不好强行要求飞廉魔尊出手寻找凶手。
  “那尊主认为,会是青蛟的那位孙子下的手么?”
  蜃楼派如今虽然已经式微,但毕竟是曾经的大派,门派里总还是有些压箱底的宝贝的。守护山门的大阵完好无损,没有一丝被强行打破的痕跡,那么凶手,大概率应该是蜃楼派內部的人。他们这次来,本就是为了追查魔门奸细,那个青蛟的孙子,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。
  但飞廉魔尊却摇了摇头:“若是那人真的懂得青蛟传承的法术,又怎么会將这些尸体留下?直接一口吞了,不是更占便宜?”
  青蛟尊主最厉害的手段就是肚子里有个小世界,只要是有灵之物,都可以消化吸收,越吃越强。修士的血肉饱含灵气,自然是最好的食材,按道理是不应该错过的。
  陈业指著那些死状诡异的尸体,说出了自己的猜测:“除非,这毒太过厉害,他自己也修炼不到家,就算吞进去了也消化不了。”
  这毒能將整个蜃楼派上下,连同其中的化神境修士都悄无声息地毒死,甚至连神魂都无法逃脱,其毒性之猛烈可想而知。
  陈业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在珠光港,自己被幽罗子下毒的经歷。那毒素也是极其厉害,专门损伤神魂,让中招者对幻术的抵抗能力大幅度降低。
  而且无色无味,在发作之前没有任何症状。
  若不是他修炼了八九玄功,又机缘巧合闻过那人参果的香气,恐怕当时就已经栽在了幽罗子的手上。
  如今这群蜃楼派的修士,看起来也像是在死前陷入了某种幻境之中。能让一群以幻术见长的修士最终死於幻术,陈业便猜测,凶手所用的毒很可能与他当初中的是同一种。
  飞廉魔尊似乎也听说过这种毒素的存在,他对陈业说道:“我记得,这种毒素,只能隨配隨用,而且必须添加处子之泪作为药引,配置起来,麻烦得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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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既然这么麻烦,那要找线索,应该就不难了。”陈业的目光扫过四周,很快便找到了炼丹房的路。
  能让蜃楼派上下都中毒,自然是要在吃的东西上动手脚,炼丹房就是最好的选择。
  两人一前一后,走入炼丹房中。
  这里与外面的惨状不同,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,各种药材分门別类地摆放著,丝毫没有打斗过的痕跡。
  几座巨大的丹炉静静地矗立在房间中央,其中一座还带有余温。
  但这並不能准確判断蜃楼派遇害的时间,修士的肉身很难腐烂,一个月和一年或许都栩栩如生。丹炉也是如此,就算无人看管,里面的炉火也能燃烧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,这丹炉虽然还有火苗在,但具体是多久没人管理也是无法判断的。
  飞廉魔尊径直走到那座温热的丹炉前,伸出手指在炉壁上轻轻一抹,放在鼻尖嗅了嗅。
  “这股味道——是幽梦引。”
  “幽梦引?”
  这个名字勾起了陈业的一些记忆。他记得虎倀尊主在炼製那骇人听闻的倀鬼瘟疫时,便用到了这种特殊的引子。它能引发人心底最深处的美梦,让人沉溺其中,无法自拔。
  这並非某个魔头的独家配方,在魔门之中流传甚广。只是各家都有自己的细微调整,炼製的手法也各有不同,最终成丹的效果,可以说是天差地別。
  “两种毒素混合,確实能让人在最美好的梦境中死去,这样便能解释他们脸上那诡异的笑容了。”陈业分析道,“不过,其中一味毒,需要用到处子之泪作为药引。我刚才看了,死者里面的女修士並没有几个,就算有,看打扮也都是已经嫁作人妇的。”
  大部分修行门派並不禁止婚嫁,甚至不强制要求一夫一妻。
  就如同焚香门的掌门陆行舟,便有许多妻妾。听说在天心岛,更是男女都能多娶多嫁,只要自己能处理好家中的事务便行。
  不过,婚嫁之后,女修士的髮髻与服饰的细节通常会有所不同。这並非什么硬性规定,更像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礼仪,用以明確身份,减少不必要的误会。
  刚才所见,蜃楼派中死亡的女修士,无一例外,都是已婚的妇人打扮,自然不可能提供那所谓的处子之泪。
  陈业的思绪飞速转动:“所以,凶手是一位还未嫁人的女子。但她又与蜃楼派有什么深仇大恨,要將整个门派上下都毒杀殆尽?“
  “除非,她就是青蛟的那个孙辈。”飞廉魔尊冷冷地开口,“我也不是很確定青蛟当年送到蜃楼派的,究竟是男是女。如果送来的是个女娃,那她动手杀人,便合情合理。蜃楼派如今元气大伤,趁这个机会將所有人除去,门中的藏书与宝贝便可隨意带走,岂不是一件美事?”
  飞廉魔尊的推断简单而直接,却非常合理。
  那么,凶手就是她了。
  可是,在犯下这等滔天血案之后,她又躲藏到何处去了?
  陈业看向飞廉魔尊:“我们这次来,本就是为了寻找这位魔门奸细。如今她杀人潜逃,我们该往哪里去找?”
  他倒是想直接通过因果线进行追溯,但他终究不是蜃楼派的人,没办法隔著这么一层关係,凭空跳转,去帮一个不相干的门派寻找凶手。除非,有与蜃楼派关係匪浅之人,陈业將酆都大帝的祷言告知对方,再將天谴地狱的神通借予对方使用,才有可能追溯那一丝因果。
  可是陈业哪里认识蜃楼派的人。尹小霜残魂未曾修復,晨光与她的蜃妖一族,早就与蜃楼派斩断了所有瓜葛,想来也不可能愿意出手帮助蜃楼派报仇。想通过这条路追溯因果,似乎不太可能—
  等等。
  好像,还真有一个。
  “尊主,请带我回黄泉宗一趟。”陈业的语气忽然变得十分確定。
  飞廉魔尊的眉毛挑了一下:“怎么,凶手跑到你眼皮子底下了?还是说,是你安排的人,將这蜃楼派给屠了?”
  陈业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。
  “好端端的,我为何要屠了蜃楼派?”
  “为了一口气。”飞廉魔尊理所当然地说道,“你开宗立派那天,不是被蜃楼派刁难过么?这仇可不小。“
  陈业摇了摇头。当时吃亏的又不是他,那个记仇的人也不是他。
  不过,跟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魔头是说不清楚道理的。他们的行事逻辑,还是“你瞪我一眼我就可以杀你全家”那一套。
  “尊主还是先送我回黄泉宗吧,我有办法能快点找到凶。”
  飞廉魔尊也没多问。如今两人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,陈业若是有了线索,对他也有好处。
  他隨手撕裂虚空,两人一步踏出,身形便再次出现在了酆都城外。
  陈业没有片刻停留,径直奔向酆都城深处,那座威严肃穆的地府阴司。
  原本的地府阴司只有一层,十几万阴魂大部分生活在此,地方空旷,还有些荒凉。
  但如今的地府阴司已经有了第二层,第三层都已经建好了一半。
  没办法,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阶段,北疆苦寒,虽说如今有城隍镇守四方,可以避免许多天灾,但终究还是不断有人意外身亡,如今酆都亡魂数量已经超过了二十万。
  而原本荒芜的地府阴司,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备的地下城。
  各种模样的房屋搭建起来,跟地表上的城镇也没有多少区別,无数阴魂在其中穿行,因为不用睡觉,所以就没有閒下来的时候。
  陈业带来的那些麻將,下棋等娱乐方式已经流传开来,几乎所到之处全是各种吃喝。
  当然也有唱戏之类的娱乐,陈业还看到好几个卖贡品的,竟然还有童子童女—陈业还以为这地府阴司还有人敢当人贩子。
  凑近一看才发现这些不是活人,也不是鬼魂,只是沾了愿力烧下来的“纸扎娃娃”。
  陈业之前让人去学中原的纸扎手艺,如今算是有了成果,不仅有纸扎童子童女,还有各种怪模样的东西,连牛羊都有。
  也不知道这些阴魂在地府还养什么牛马。
  因为蕴含香火愿力,所以这些纸扎傀儡勉强能动,但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会消散,还是个需要经常更换的消耗品,但偏偏还好卖,陈业就看到这些商铺基本上都挤满阴魂,討价还价的声音就没停过。
  陈业哑然失笑,这地府阴魂过得也太舒服了。
  这样下去不行啊,真怕以后大家都不做人了,全部跑去当鬼。
  轮迴还是要儘快建造起来,只是送活人投胎这事还有难度。一两个人,陈业可以用八九玄功捏出肉身,再將其阴魂融入肉身之中,就像是对魂火尊主做的那样,將他捏成一只飞蛾並不困难。
  但总不能几十万人全靠陈业一个人来帮他们轮迴,那累死陈业也办不到。
  心里琢磨著这些,陈业很快便来到锁灵司。
  酆都如今的地府阴司没有十殿阎罗,也没有太复杂的组织架构,只有拘锁问刑四司。
  拘魂司专职抓拿,锁灵司是关押,问罪司负责审讯定罪,刑狱司自然就是最后惩罚之处。
  锁灵司里有所有地府阴魂的记录,也是专门查询定位的地方。
  原本只是一个小土丘,搭上几根木头挖个洞就叫锁灵司了,但如今这地方已经变得威严宏伟,成了一座巨大的宫殿。
  锁灵司三字更是散发著幽幽绿光,看著有几分渗人。
  陈业表明身份,进入到锁灵司之中,原本喧囂忙碌的氛围瞬间为之一静。
  正在来回巡逻的阴兵队列,在看到陈业身影的剎那,动作整齐划一地停下。紧接著,甲冑碰撞的清脆声音连成一片,所有阴兵,无论职位高低,尽数单膝跪地,低下了头颅。
  “恭迎宗主!”
  山呼海啸般的声音,带著发自神魂深处的敬畏,响彻了整个阴司。
  “免礼,都起来吧,带我去见锁灵司主。”
  马上有一个阴兵统领前来,领著陈业往里。
  这位阴兵统领看著不像个士兵,更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,只是身体瘦长,已经不似人形。
  没有肉身的束缚,阴魂就只剩下单纯的感受与欲望,时间一长,往往很难维持正常的人形,陈业已经见识过许多头大如斗,或者扭曲狰狞的阴兵了,眼前这个瘦长鬼影已经算长得好看的那种。
  陈业客气地问:“这位统领如何称呼?”
  瘦长鬼影连忙回答说:“回宗主,卑职孙德芳,生前是个秀才,所以大家都叫我孙秀才。”
  陈业问道:“孙秀才是中原人?”
  孙秀才解释道:“祖上三代都是中原人,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了,便到想到酆都城討生活,结果水土不服,还没到酆都城便客死异乡。幸得城隍引领,到了这地府阴司,不然卑职早就魂飞魄散了。
  陈业听得疑惑:“那听来,你刚到这地府阴司没多久啊。”
  酆都城才建好多久,地府阴司才挖出来多少天,这孙秀才肯定是最近才死在北疆的,这就当上锁灵司的统领了?
  孙秀才也是聪明人,一听就知道陈业想问什么,连忙说:“卑职因为识字,所以帮了司主一些忙,得了提拔,便当了个掛名的统领,卑职哪有什么本事,就是平日帮忙处理些杂务。”
  “原来如此。”
  虽然酆都城富庶,但建立的时间太短,识字的人还真不多。
  锁灵司需要统计所有阴魂资料,整理造册,確实需要个识字会算的人帮忙,孙秀才算是赶上好时候了。
  不对,这么说,好像死了更好一样。
  陈业苦笑著到了內堂,不一会儿,锁灵司主便赶了过来。
  陈业一看,怎么还是老熟人?
  一双牛角,身高过丈,如此壮硕的—女人,这不就是陈业之前提拔的齐齐格桑么。
  这姑娘本来是力蛮部的,能以祖灵之力化身为牛,一身力气极大。
  当初陈业收復北疆,齐齐格桑还帮了大忙。
  有些日子没见,怎么成了锁灵司的司主了?
  见到陈业,齐齐格桑顿时双眼泛红,她也许久未曾见过陈业,心里一直想著陈业对她的恩惠与提拔,只是双方身份差异太大,她平日里也没什么机会再接近这位近乎天人的黄泉宗宗主。
  陈业好奇问道:“齐齐格桑?你怎么到了这阴司,还成了锁灵司之主?”
  这可是一个大活仆,还没死呢,怎么就开始管理地府阴司了。
  齐齐格桑连忙匍匐在陈业面前,恭敬地说:“仏稟宗主,锁灵司本来是由我力蛮部祭司担任,但前些日子,他犯了事,被送入刑狱司,仏稟上去之后,不知为何宗门便点了我的名字,让我暂代锁灵司之主。我原以为只是几日,谁想到就干了一年多。”
  “犯了何事?”
  齐齐格桑仏答说:“违反望乡台规矩,私自与伟属相见,以权谋私,想要垄断阴司贡品的交易。”
  陈业沉默无言。
  即使是黄泉宗,也免不了这种私心。
  “仆心难测,贪慾难填。“
  陈业感慨了一句,又询问了一下齐齐格桑的近蜂,聊了半天,陈业才说到正题。
  “我想你帮我打听一个阴魂,名唤喻,应该是前不久被送入地府阴司的,生前是蜃楼派弟子,你能找得到么?”